斑令暉將雜志攤在棠春面前,她也不好意思不看,只好低頭去看那幅照片。
是風景照,拍的是斷崖和天空……呃,不,是一株長在斷崖邊的矮松樹。視角由下往上照,照出險崖植物為了生存,努力攀向天空的一種生生不息的毅力。
觸著照片里的松樹,棠春感動得掉下眼淚。
「棠小姐?妳怎麼了,不舒服嗎?」高令暉訝異地看著棠春滑落頰上的淚,竟覺得像有虹的光輝?
他知道阿晉這照片拍得很好,但有讓人感動到掉淚的地步嗎?
棠春吸吸鼻子,搖搖頭道︰「不,我很好,只是我的植物情結在作祟。」喵喵說的沒錯,她的確很植物,可是這不能怪她呀。
「植物情結?」高令暉不懂她的意思。「阿晉?」他什麼時候湊過來的?
祖晉人看著棠春感動地看著他的「生命」流淚,考慮了許久,才開口道︰「妳喜歡這幅照片嗎?」
棠春抬起淚眸,恰巧望進他夜色一般的黑眸里。
「回答。」他不喜歡她慢半拍的反應速度。
仰起臉,她道︰「不是喜歡。」事實上她對攝影一點研究都沒有,也不懂得分辨一幅照片的好壞。
「那,是什麼?」祖晉人追問。
棠春望著照片道︰「是同情、憐惜,還有欽佩。」這就是她對那棵崖松的全部感受。
祖晉人沉默地看了她好一會兒,終于打破窒人的寂靜,他扯出一抹淡笑,伸出手道︰
「我有這個榮幸請妳當我的助手嗎?」
回家的路上,棠春在左,喵喵在右。
所以妳就答應了?
「嗯,因為他那句話說的很誠懇。」棠春回想起方才在會議室,祖晉人伸出大手請她當助手時的情景。
老實說,他這舉動讓她很訝異,她甚至有點怕他,所以並沒有馬上就回答。
遲疑許久,反而是他先握住她的手。有點意外的,他掌心傳來的溫暖削減了一點她對他的恐懼。先入為主的觀念一摒除腦後,她就清楚地感覺到他的誠意,他是真的要請她當伙伴︰她向來無法拒絕善意的邀請,于是她回握他的手,接受了這份工作。雖然她對攝影工作一點經驗也沒有。
「我覺得他是個沒耐心的人耶。」手里捉著祖晉人抄給她的工作室地址,龍飛鳳舞的字,看得她有點吃力。「不過他人倒真的滿好的就是,我跟他預支薪水,他竟然把提款卡拿給我,要我自己去提,說明天工作時再還他。」
這人是凱子還是白痴?喵喵有點難以置信。
「應該都不是。可能是我看起來不像會騙人的人,所以他才那麼放心吧。」小小贊美自己一下,不過分吧。
喵喵白她一眼。真正的騙子通常看起來都不像個騙子。何況棠春看起來比較像是會被人家騙的。
「說的也是。」棠春皺起眉。「可是,他怎麼會相信我呢?他又不認識我!」他甚至連她的聯絡方式、住址、電話都沒問,他就那麼相信她明天一定會帶著提款卡去找他報到?
那麼妳會拿著他的提款卡把他的存款通通領出來,然後跑去躲起來嗎?真搞不懂棠春,有錢可以拿就好了,干嘛想那麼多?
想了想,棠春才道︰「應該不會吧。」雖然她大可這麼做,但,就像喵喵老是強調自己的貓格一樣,她也是有「花格」的。
那不就得了,妳都相信妳自己了,別人為何不信?喵喵跳上騎樓階梯,又躍下,停下步伐等慢吞吞的棠春。
「听起來挺有道理的。」棠春似懂末懂。
避他有沒有道理,拜托妳先去提錢,然後咱們去超市買罐頭。喵喵有點不悅地喵喵叫。
「好吧。」棠春點點頭。
走到街角的提款機處,放進卡片,輸入祖晉人抄給她的密碼。
正要按下提款金額,棠春遲疑住。
「糟了,我忘了問他一個月要付我多少薪水了。」
喵喵跳上她肩頭。這有什麼好煩惱的,妳先提三萬出來,多退少補不就行了。
受不了棠春慢郎中似的溫溫吞吞,喵喵跳到提款機台面上,用足爪按下三萬元的提款金額。
排隊在棠春後頭等候提款的婦人瞥見喵喵的行動,驚異地大呼小叫︰「天啊,貓會提錢!」
棠春將現金放進皮包里,回頭笑了笑。
「怪事年年有嘛,這只貓還會打雜澆水咧。」大象都會畫畫了,喵喵提個錢也沒什麼嘛,是不是。
不過,婦人的大驚小敝倒讓棠春有了個想法。
「喵喵,你說,如果我帶你上電視表演,賺錢是不是比較容易?」她歪著頭想。
喵喵頓時咬牙切齒的咬她肩上的布料。妳敢,我可是貓族第一勇士,那種有失貓格的舉動,休想我會去做!
又是貓格!「那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何必這麼生氣?」棠春拉拉被捉破的布料,委屈地抱怨。「咱們現在幸好是有工作,若是沒有,為了賺錢,上上電視也無妨啊。」
妳還說!喵喵張牙舞爪。
「好好好,我不說就是了。」
模出方才提款的明細表,棠春笑出了聲。呵,原來是這樣啊,難怪他會那麼放心,不怕她卷款逃逸。
妳笑啥?她今天好象很欠人扁。雖然牠不是人,但不介意委屈一下扁扁她。
棠春笑著看了眼喵喵,考慮著要不要破壞祖晉人的凱子形象。
他的銀行存款總共也才三萬元,離凱子的標準還有好長一段距離呢。
又笑了笑,見喵喵一直賞她白眼,棠春決定將這個「秘密」保留下來。祖晉人畢竟預支給她三萬元,不該讓不知情的他被喵喵無情的訕笑,那對他太殘忍了,她會過意不去。
見棠春光笑不說,喵喵發火了。
牠大聲吼道︰棠春!
第二章
深夜里下起雨來,到隔天清晨還未停。
下了公車後,棠春撐著傘又走了一小段路,依著祖晉人昨天給她的地址找到他的工作室。
堡作室位在僻靜的巷道里,獨棟兩層的建築,有些老舊。
綠藤稀稀疏疏爬生于外壁上,在雨水的洗禮下,綠得閃閃發光,和褪色的紅磚構成奇異的和諧。
走上兩階階梯,門前的屋檐下吊著一只陶鈐,被傘尖撥到,叮叮作響。由檐間延伸而出,掛著一塊銅制招牌,紅黃色的銅面被劑蝕刻成字。
一見銅招牌上的字母——「Argent。」銀?好奇怪,是他工作室的名字嗎?
在門邊模索了許久仍找不到任何疑似門鈐的東西,棠春終于放棄的伸出手敲門。
「叩叩!」
沒響應。再敲。
「叩叩叩!」
里面有人嗎?再敲一次。
「叩叩叩叩!」
依然沒人應門,棠春開始懷疑她找錯地方了。再敲一次吧,或許是他沒听到。
她舉起手。
「叩——」這回大門猛地打開,走出一名魁梧而不修邊幅,看來有點邋遢的男人。
「啊!」棠春嚇了一跳,忘了腳跟後是兩階不低不高的石階,下意識後退一大步,腳滑了一下,往後摔去。
「小心!」男人伸手拉住她。沒想到她輕的像羽毛,輕輕一拉,便撞進他懷里。而她手里的傘則掉到地上。
「啊,謝謝!」棠春慌忙的站穩身子,站離男人一步,匆匆拾起翻覆在地上承接雨水的傘。
祖晉入睡眼惺忪地看著棠春的舉動,有點不耐煩地道︰「妳大清早敲我的門有事嗎?」
將傘收起,棠春這才看清站在門口的邋遢男人就是她老板。奇怪她剛剛怎會被他嚇到?她歪著頭,百思不解。
「我是棠春,昨天你請我來當你助手的。」看他一臉不認識她的樣子,她連忙自報來歷,希望他還記得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