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原來你同我是一樣的人啊。」沈揚波訝異地指著寒梅道。
只有寒梅了解他話中的意思,沈揚波不愛女人,她不愛男人,所以他說他們是同一國的。
「既然如此,那你就更該和我一起才是啦。」沈揚波恍惚地道。
寒梅皺起眉,拉住柳飄香的手道︰「誰跟你一樣,你是你那國的,我是我這一國的,誰跟你同一國!」
是啊,如果寒梅不愛男人,他雖不愛女人,但畢竟是個男人,寒梅照樣還是不愛他啊。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子啊?或許他是該放棄了。
「阿爹,我這個解釋,你滿意了吧?」寒梅轉過頭對氣得半死的寒文道,她要確保阿爹不會再逼她嫁人。
寒文氣得連聲音都顫抖,「孽女……孽女,我怎麼會生你這個……」
寒梅真怕把寒文氣死,軟語安撫道︰「阿爹,你別氣呀。」
「你……你馬上給我嫁到周家去、由不得你說不!否則我就跟你斷絕父女關系!」這件事若傳出去,寒梅恐怕真的不用嫁人了,至少沒有好人家願意娶個不愛男人的女人回去,他現在只能指望周家了。
寒梅沒想到她努力那麼久,反而被逼得更緊。
她臉一白,嘴硬道︰「不要!」
「我也拒絕。」一直沉默在一旁的周訪煙也開口。
「訪煙你……」周夫人其實不怎麼相信寒梅的話,然而兒子的話一出,她卻不得不驚訝。
「娘,你認為我該娶一名不愛男人的女子,做為陪伴我一生的妻子嗎?」
他冷淡的眼光掃過驀地一愣的寒梅,繼續道︰「就算我和寒梅從小就認識,也曾經想要娶她為妻,但,那是在不知道她有別于一般人的情況下,現在她自己坦承了,我還能娶她嗎?」漠然地轉地身,語氣森冷︰「爹、娘,走吧,別在這搜尋晦氣了。」
听他決絕冷漠的語氣,看他毫不眷戀地轉過身去,不知怎的,寒梅竟覺得中頭狠狠的刺痛了下。
「啊、可是訪煙……」周夫人喚不回已大步邁出門離去的兒子,忙和寒文道了歉,偕同丈夫跟著兒子的腳步匆忙離開寒家。
寒文只能目瞪口呆地看著周家人離去。驀地想到還有沈揚波,環視偌大的一間屋子,卻找不到他的人影,原來他早不如何時便悄悄離開了。
這下完了,寒梅這輩子鐵定是嫁不出去了。
他無力地看了寒梅一眼,搖頭道︰「這下可稱了你的心了吧?好吧好吧,我不再管你,就隨你去了吧。」
沒了氣焰,寒文像一下子老了許多,他拖著腳步走進房里,廳中只剩下寒梅與柳飄香。
寒梅愣愣地看著周訪煙決絕離去的方向,心中浮起一種悵然若失的奇怪感覺,仿佛听見所有人都對她搖頭嘆氣,她也搖頭嘆氣起來。
第六章
「事情不都如你的願了嗎?怎麼還垂頭喪氣的?」柳飄香端著茶碗,透過裊裊白煙看著憑窗而坐的寒梅。
「飄香,我這樣做是不是錯了?」寒梅收回遠放的視線,認真地思考。
柳飄香優雅的飲了口茶,不急著回答寒梅的問題,只說︰「這下就事你要的結果嗎?你又何必再問我對與錯?」早在前天寒梅來桃葉館找她幫忙時,她就告訴過她事情可能造成的後果了。
寒梅找她,是為了拒嫁,她這步棋下的險,或出能幫上忙,卻絕對是下下策,寒梅的名聲會為此付出代價的。
她勸過,但她不听,她也沒辦法,基于兩人的情誼,她還是出面幫了她。
苞寒梅認識了兩年,早知道寒梅說風就是雨的個性,若非已無計可施,寒梅絕不會來麻煩她幫忙的。
罷剛她看得清楚,寒梅的計劃雖然成功了,但對她來說,或許是一生中最大的敗筆也說不一定。
那個周家的少爺,寒梅此刻的悵然若失便是來自于他的決絕離去。
「是啊,是如我的願了,可是為什麼我一點也不開心呢?」從此以後不會再有人逼她成親,今大的事若傳出去,更不會再有人上門提親;明明是極成功的完成了計劃,她該高興的、為什麼她感受不到半點勝利的滋味?她究竟是大獲全勝,還是敗的一塌糊涂呢?她開始懷疑了。
「或許是因為你把你爹給氣壞了。」柳飄香替寒梅指點迷津。
「是啊,他是被我氣壞了。」寒梅開始心生愧疚。
「也或許……是因為你其實並沒有如你以為的那麼不想嫁人,如意郎君從此過門不入,你後悔了。」柳飄香相信她識人的眼光不差!
「這就扯遠了,我巴不得那些男人離我愈遠愈好呢。」寒梅反駁道。
「是嗎?就算真扯遠了也不能怪我呀,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蟲,哪能知道你真正的心意到底是什麼呢?與其問我,不如還是問問你自己的心吧,看你到底是愛哥哥,還是不愛哥哥。」柳飄香故意激寒梅。
「當然不愛!」寒梅急著否認。
「你若說你愛我,我可不依。」柳飄香戲謔道。發覺被擺了一道,寒梅抿抿嘴,站起來道︰「我送你回去吧。」
柳飄香看看天色,從容地站起來,率先走出寒梅的房門。「也好。不過寒梅,我這是奉勸你一句,花開當折直需折——」
寒梅打斷柳飄香的奉勸,打哈哈。「我又不是采花賊。」
柳飄香擰起眉,回過身捉著寒梅的手,正經而嚴肅地說︰「我是教你要懂得珍惜,別等到失去了才後悔莫及,別像我……」
「飄香……」自知勾起了柳飄香不愉快的過往,寒梅識相地轉移話題,「走啦,桃葉館無人當家,可要關門大吉了。」
人人都有一段過往心事,對于柳飄香的那一段,她雖為她感到心疼,卻也無法可幫。
兩年前,柳飄香還未淪落風塵,她意外地救了滿身是傷的她,好一段時間她不飲不食,曾經以為或許救不活了,後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喚起了她自己的求生意志,總算度過了難關,奇跡式的活下來。
淪落風塵,是她自願的,以她姣好的外貌,很快便艷名遠播,成了蘇州第一名妓,當了桃葉館的紅牌,如今的柳飄香比任何人都堅強獨立,在她玲瓏八面、長袖善舞的高明交際表相下,又有誰識得她曾是當年楚楚可憐的落難佳人柳斂眉呢?
「寒梅,你不是要送我回去?」柳飄香站在廊外,午後的陽光照染在她的織金綾羅衫袖上,閃閃發光,像是天女的羽衣。
寒梅一時被那光芒奪去了心神,恍恍惚惚听見柳飄香的聲音、醒神過來,應聲道︰「喔,就來。」
飄香有她自己的一段故事,而她呢,她也會有故事能在年老時向人訴說嗎?
這天,寒梅照著大夫開的藥單到藥鋪抓藥,這才後悔前些日子實在不該請柳飄香幫她擋駕。
阿爹這次真的被她氣病了。
將藥單遞給藥鋪的伙計,寒梅則坐在門邊的長凳子上等伙計包藥。
藥鋪外,一輛馬車停下來,沒多久,一名年輕男子打起擋塵土的門簾進來。
寒梅臉垂的低低的,專注在想心事,沒去注意鋪子里來來往往的客人。
年輕男子走過寒梅的身邊,腳步停頓了下,又走向櫃台後的伙計,兩人交談了起來。
餅了一會兒,伙計拿著包好的藥,叫寒梅。「小扮,你的藥包好了。」
寒梅回神過來,答應了聲,楞楞地站起來拿藥。
正要接過藥包,一只手半空攔截,她抬起頭,心驀地一驚。
「這里面是什麼?」年輕男子截住伙計遞給寒梅的藥包,問伙計。
伙計識得這名男子,便將藥包里的藥名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