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首席是為了明春的時裝展在煩惱吧,眾人猜測。但真相究竟是什麼?沒有人敢去問當事人。
不,也不是沒有人。
趙星在夏日的設計室門外悄悄地問助理千代︰「她說她得了結膜炎?」
千代低聲道︰「是。首席是這麼說的。」
「那她最近有對你們微笑過嗎?」
「沒有耶,太不尋常了,首席向來笑口常開的,最近情緒不好,一定是因為眼楮不舒服的關系,再不然就是……」
「就是怎樣?」
千代將聲量壓得更低︰「女人每個月來一次的那個。」
「啊。」趙星懂了。他老婆有時候也會這樣。只是夏日從來沒陷入低潮這麼久過,當真是因為生理上的不適嗎?身為好友兼兄弟,趙星不得不探查出真正的原因。
「好,我進去了,替我祈禱。」
「經理加油。」千代無聲地給與鼓勵。
蹦起勇氣開了門,趙星咧開嘴笑。
「嗨,夏日親親。」伸手不打笑臉人,先笑一笑總沒錯。
夏日正在將用完的檔案歸位,回頭看見趙星,便道︰「嘿,來得正好,我要請假一個月。」
趙星楞了楞。「請假?」
夏日將一個卷宗交到他手上。
〔這是春季設計大賽甄選出來的新銳設計師,聘用這幾個。催催「韓記」快把我訂的那匹絲送來,我回來的時候要看到成品。還有叫杰杰和lily代替我去看米蘭的展。阿諾說他開發出一種新布料,叫他送一份樣品過來,還有——」
趙星抱著卷宗,頭昏眼花。「等一等,小夏,你在干嘛?交代後事?」把他當秘書用啊。
「我剛不是說了嗎?我要休假。」夏日看他一眼,從桌子上拿起一份備忘錄。「記不起來?沒關系,看這個,該做的事都記在上頭了。」好了,事件交代完畢,夏日持起車鑰匙。「拜。」
丟開卷宗,趙星趕緊拉住她。「小夏!」
夏日扭頭看他。〔還有什麼事?」
趙星仔仔細細審視著夏日戴著墨鏡的臉龐。〔不會是跟結膜炎有關吧?」
夏日輕點個頭。「所以我才要休假呀,我的眼楮都快痛死了。」
「真的是結膜炎?」
夏日反問︰「不然你以為是什麼?」
趙星啞口。看著夏日許久,突然,他伸手摘下她的墨鏡,若有所思地道︰「好嚴重的結膜炎啊,眼楮都腫起來了。」沒有結膜炎會讓眼皮浮腫的,這分明是哭過了。
夏日冷靜地將墨鏡從趙星手中拿回來,重新戴在臉上。〔星,我要休假。」
「亞修才是管人事的。」趙星試著幽默地道。
「替我填假單。」
「請假原因?」
〔……」
「小夏?」
「結膜發炎,病假。」
「小夏,我關心你。」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她這麼消沉?眼楮都哭腫了。
夏日瞪了他一眼,但趙星眼中有著堅持。
抿了抿嘴,她妥協了︰「我……失戀了啦。」
趙星沒預期會听到這個。他瞪大眼。
說出來以後,這個事實好像就比較能夠接受了。夏日搖著頭,喃喃道︰「我以為我不難過,但其實我難過得很;我以為我可以不介意,但是我沒有辦法真的那麼灑月兌……」
趙星走上前將夏日擁進懷里。「那個男人一定是瞎了眼,你再掉眼淚,我都要吃醋了,別哭,小夏,不值得。」
她將頭埋在好友懷里。「我不知道值不值得,我只是忍不住。」
「放你假,多久都可以,只要記得回來就好。」
夏日試著閉上眼。〔你知道,逃避不是我做事情的原則。」
趙星溫柔地說︰「沒有關系的,我們有時候也需要轉換一下環境,到地中海的小島玩去,那里風光明媚,氣候宜人,訂機票了沒?我來聯絡航空公司——」
「呵。」夏日終於浮出一絲笑意。「好啊,就替我訂一張機票。」
「要帶著笑容回來。」
「好。」
趙星低頭輕吻她的秀額。「乖女孩。」
***
曾晴岩站在「緣緣花店」的門口,彎著腰凝視著養在桶子里的長梗玫瑰。
一朵朵嬌女敕的艷紅玫瑰含苞待放。下班途中,塞車,經過花店,忍不住將車子停靠在路旁,下了車,走到這吸引住他視線的花朵面前。
他伸手挑起一朵即將綻放的玫瑰,深深嗅進它的芳香。城市里,車水馬龍的喧囂彷怫都被阻絕在外,他的心飄到了遠方。
她,一朵夏日玫瑰,美麗卻有刺。他試著將她的面影驅離,不料玫瑰的刺早已刺進他的心中,令他隱隱作痛著;每痛一次,記憶就深刻一寸。
對她的感覺是矛盾的。他知道自己深深受她吸引,卻又害怕這份吸引太過強烈,會將他卷進無法熄滅的火焰中,焚身。
那種熱、那種溫度,令他血液沸騰,更令他全身燒灼得痛苦。
長梗玫瑰未剔除的刺,刺進他指尖,他蹙起眉,看著血滴在指尖處凝聚起來,那紅,似火,更似玫瑰的花瓣……
***
屋里有人?!
曾晴岩站在住處門前,看著亮著燈的客廳,心頭一陣疑惑。
是他出門時忘了關燈嗎?還是有人闖空門?
將公事包夾在腋下,他小心翼翼地轉動大門門把,發現,門沒鎖。
深吸一口氣,做好心理準備要與屋里的偷兒打照面,他推開門,卻愣住了,為眼前所見的一切——「嗨,你都這麼晚回家嗎?」
夏日穿著圍裙,一只手拿著鍋鏟,一只手還擱在門把上,眼神熠熠地瞅著曾晴岩。
曾晴岩呆住了。
夏日凝視著他的臉好一會兒,心里的柔情不減反增。她這幾天日日思念他、輾轉反側,想到要放棄他遠走高飛,心頭就百般不舍。行李明明都收拾好了,機票也訂妥了,卻就是下不定決心就此一走了之;回頭一想,覺得如果只為了一點點小打擊就放棄她等待已久的愛情,那麼她江夏日也未免太過被動窩囊了。
太輕易放棄,不僅對不起自己,日後也一定緩 悔。
視線由他的臉向下,停留在他的手上,眼楮一亮!
「哇!好漂亮的玫瑰,送給我吧。」
她將他手上的單朵玫瑰拿到面前,深深一嗅,然後轉身找出一只瓶子裝水,把花養起來。
〔工作一整天,你累了吧?要不要先洗個澡?晚飯一會兒就好。」將他的公事包收進房里,又替他將外套掛在衣架上,見他仍一臉錯愕,她抿抿嘴,拂拂他垂下來的劉海,在他額上輕輕一吻,笑道︰「鍋里的牛肉要焦掉了,我去熄火。」
原來自進門以後就聞到的香味是炖牛肉的味道。曾晴岩總算回過神來,夏日已經轉身走進廚房里。
他揉揉眼楮,追到廚房的玄關口,忍不住又揉揉眼楮。
他看見了什麼?
他看見她穿著他的圍裙、拿著他的鍋鏟,翻動著鍋子里的煎魚,而飯桌上已經擺好了餐具和幾道看起來色香味美的佳肴,以及砂鍋里悶煮的牛肉湯。
「你……」聲音十分沙啞。他清了清喉嚨,試圖找回正常的聲音和思考能力。「你是怎麼進來的?」
「管理員借我鑰匙。」她說。漏掉了一段她告訴管理員她是他未婚妻的謊話。
但事實上,她用了什麼辦法出現在他屋里並非他最關注的事。「你在我屋里做什麼?」這似乎才是重點。
夏日將已經煎熟的魚放進盤子里,側著臉道︰「你看不出來嗎?」
他楞了楞,搖頭。搞不清楚他是否在作夢。
「傻瓜。」夏日嘆了嘆,好心解決他的困惑。「我在當一個墜入愛河的傻瓜,難道你看不出來我在試圖取悅你?」
她晶燦的眼神有如星光,她動听的聲音有如潮水一波波撞進他的心里,他無法移轉他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