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恢復了一點功能,看他要走,她急忙喊住他︰"你先別走。對不起嘛!我只是一時間嚇住了,站不起來。"
他停下腳步。"你又來做什麼?我昨天不是說不準再來了?
"這山是你的?"否則為何她不能來?
他眯起眼。即使他極不願意殺生,但那不代表他會任人犯到他頭上來。"沒錯,這山就是我的。"族里將他外放到這里,他據山為王,是天經地義。
他的霸道讓她困惑不已。"可我阿爹說這山是無人的山,所有人都可以來的。"
"只要他們不怕虎。"他冷哼。
"怕!"提到老虎,就讓她想想剛剛那恐怖的一幕。"咦,你何時來的?剛剛有一只大老虎,你看見沒有?
"怕你就不該來。還有,這里沒有其他的老虎。"這里的虎,只有他。他猛地逼近她,氣息噴在她臉上,與她眼對眼的。
"沒其他老虎?難道是我眼花了……"望著他如寶石一般的眸子,那雙眸如深潭,將她緊緊攫住。
她原不知她究竟為什麼原因膽敢冒著被老虎吃掉的危險上這山頭,現在她知道了——她是為了再見這一雙漂亮澄澈的寶石眼一次、無數次。
她好喜歡他的眼楮。他瀏海前的一抹白引起她的注意。昨天她怎麼沒瞧見他有這一小撮異色的白發?還有他的長發,也不是棕色的。今兒個天氣好,太陽光灑在他頭發上,讓他的發看起來像棕金色的,偏黃,不像她的發黑。
好稀奇,他跟她所見過的人完全都不一樣。他好漂亮。
靶覺到她的手在拉扯他的發,他推開她,怒道︰"干什麼?"
她不好意思的道︰"呃,對不起,因為實在太漂亮了,所以我忍不住……"
漂亮?"你竟敢侮辱我!"
"侮辱?沒有啊,我是夸贊——啊,你等等我。"怎麼說走就走呢?
追趕上他,拉住他的手。他回過頭眸大一雙虎眼瞪著她,她卻渾然不覺得發毛,反而關心的問︰"你……肩上的傷好點了沒有?"
肩傷……他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看見自己仍裹著她衣料子的肩膀。"我的傷關你何事?"這傷是他的恥辱。
見他肯跟她說話了,她忙將包袱打開,道︰"我今天帶了傷藥和干淨的布巾來,我想沒人幫忙,你一個人換藥不方便,所以——"
"多事!"她背那一大包就是裝這些東西?
她垂下頭。"呃……我阿爹說,做人要懂得感恩、報恩。你昨天幫了我,于情于理,我是該幫你。"
她話里的誠懇打進他心坎里。在族里,是沒人談什麼恩、什麼義的。難道這就是人與虎的不同?瞥了眼她手上的傷藥,他道︰"那藥不適合我用。"
她抬起眼,"可,這是村里頭最好的傷藥。"將瓶瓶罐罐獻寶似的捧到他面前。
她炯炯的目光閃著動人的神色,一瞬間他好似被大雷擊中,拒絕的念頭變得搖搖欲墜。驀地,他跨步上前,將那些藥罐子塞回她的包袱里,並在她作出任何反應前道︰"我向來都用昨天那紫色藥草治傷,如果你堅持要幫我,就去摘那藥草來。"絕對不是怕見她失望的神情,只是想早點擺月兌掉與這小表的牽扯。
失望的情緒因他的一句話煙消雲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興奮與雀躍的心情。"我這就去,你等等。"她還把擦藥的藥件、藥白帶來了,不會讓他嫌髒了。
接下來,換藥、裹藥、包扎。
在替他裹傷的同時,看見在他的肌膚上有許多新舊不一的疤痕,她不禁問道︰"你好像常常受傷?"
"不關你的事。"身上每一道傷都不是光榮的象征,只是汗顏羞恥的記錄。
"你是打獵的吧?要跟山上的老虎爭搶獵物,是不是很辛苦?"她看村里一些獵戶,常常不是一人山就沒有再回來過,就是辛苦一天後,兩手空空的回來,有時還會帶著傷呢。
村里的這些獵戶生活比他們家還苦呢。瞧他身上也是傷痕累累,光是眼楮可見的,就已布滿一道道新舊不一的疤痕,更不用說那藏在衣服底下的肌膚是怎樣的了。是以她猜他或許也是個打獵的。
考慮了一會兒,他才道︰"是挺辛苦的。"在這片山林里求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丙然是打獵的。"對了,你住哪里呀?我跟阿爹提起你,他說他也沒見過你呢——"說錯話,下一刻,她又被撲倒在地上。
"你跟其他人說我的事?"他明明交代她不能說的。這小表果然不足以信任。
'我…只是提一下,你幫了我和阿爹,幫助人是好事啊——"她緊緊按住他的肩,怕才剛敷好的藥掉下來。布巾還沒幫他裹好呢!
"住口!"他被她氣得牙癢癢的,恨不得一口咬死她——咬死……咬她?!看著壓在身下嬌小柔軟的身軀,一抹靈光乍現,他突發奇想︰或許……或許他能利用她來克服對于殺生的恐懼也說不一定。
從來就沒有生靈能讓他產生這麼憤怒的情緒,憤怒到想不顧一切一口咬斷她的頸子。
遇見這小表也才兩次,兩次都讓他有想殺人的。若說是巧合,機率也未免太高了。他決定再試一次看看。"你再說些話我听听。"
她捉不著他反復的情緒變化。"說……說什麼?"
"隨便都好。"他蹙起眉。
"可,你剛剛不是要我住口麼?"她不懂怎有人如此反復無常。
"對,我是要你住口!"
"那你又叫我說話。"他的個性實在太怪異了。
靶覺到額上的青筋動了動,他知道他"改正歸邪"的機會到了。
沒錯,這小表確實有辦法牽引出他的憤怒。但他不明白,這小表也不過只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話,為什麼他的情緒會受到這麼大的牽動?
他與她莫非是天生的冤孽吧!
被看得頭皮發麻,他的眼神令她相當不自在。"你這樣叫我怎麼幫你包扎?"
誰管傷口小事?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想辦法叫這小表繼續激怒他。
他要累積對她的忿怒,直到再也承受不住、理智盡失時,一口將她吞進肚里。
決定了,她就是他要殺的第一個獵物。
如果恩義會成為他作為一只虎的阻礙,他只好想辦法忘恩背義。
"成為我的'第一步',你應該備感榮幸。"他笑容滿面的列出一口白牙。
"嗄?"什麼跟什麼呀!
第四章
當年,一切計劃的都很順利。
只是,他沒料到他的"第一步"會跨越得如許困難。
兩年了,別說一步,它連半步都還沒跨出去。
他與她,是哪里出了問題?
他的牙與爪,兩年下來變得更銳利、有力,絲毫沒有衰竭的跡象。現在的他,強壯得只消一彈指就能將她"拆吃入月復"。比趕蒼蠅還簡單的一件事,何以偏偏就是辦不到?
他明明是想吃掉她的。
有進步了,不是麼?以往他是連光想到要"吃"也要作嘔的。
這小表對他還是有幫助的,只是他想不出問題究竟出在哪里;出在她身上,還是他身上?
不.不會是他的問題,他明明只需要張開嘴的——
"張開嘴,啊——"
一塊烤熟的山雞肉塞進他嘴里。
"好吃麼?"她手里拿著一只雞腿,準備再塞到他嘴里。
見他悶著臉不說話,她不禁擔心的問︰"還沒熟麼?我烤很久了耶。"
烤熟的肉血腥味較淡,是他尚能接受的範圍。他努力的將嘴里那一大塊肉給吞進肚里。
"玄逍,你怎麼不說話?是不好吃麼?"
愚蠢!她塞那麼一大塊肉進他嘴里,吞都還沒吞進去,要他怎麼開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