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近一點。」白澤勉強將寒冰擋回去,伸出一只手,貼在冰層上。「學我做的。」他要求道。
若若依著他的要求,伸出手貼在冰上,隔著冰與他的手相疊合。冰很冷,手心卻很熱。她明白,就算白澤不愛她,她也恨不了他。
「若若,我現在說的,你要仔細听。我定不下心,不是因為你打擾到我,是因為我舍不得看到你流淚,舍不得看你傷心。我們不是人,不該有人間情愛,雖不該愛,但已經愛上了,還能怎麼辦呢?你問我有沒有可能愛你,答案是沒有,因為無關可能與否,我已經愛上你了。」
若若屏息听著白澤說的一字一句,感覺不可置信,卻不敢問是真的或假的。就算是假的,听他這番話,就算死,她也甘願了呀!他說他也愛她……
若若不曉得該怎麼舒解她現在澎湃的激動情緒,只感覺一顆心脹得滿滿的,再也無法承受任何其它的心情。她一只手抵著冰與白澤的手相疊合,另一只手則不斷地抹掉她臉上停不下來的淚珠。
白澤再度被自己打敗,一時之間,他壓不住體內翻騰的氣流,又嘔出一大口血,令若若差點沒飛上雲端的心又拉了回來。
「白澤,定心!定心!」她大叫,這是什麼鬼冰塊,有沒有辦法打破?
白澤閉上眼,收斂心神,奮力定下心來,過了好一會兒兒。才又再睜開眼。
他努力地避免讓情緒過于激動,他們還有許多事需要談,就算他們相愛是事實,但他們不是人,這也是事實啊。
有些事,是他們必須抉擇的。
對于嚴肅而不得不面對的問題,他試著用輕松的語氣說道︰「我們已是犯了禁忌。未來,該怎麼辦呢?」
若若當然也明白問題的嚴重性,但她並不煩惱。「我不曉得該怎麼辦,但是我知道我的選擇。」頓了一下,她又笑道︰「你生,我生;你死,我死。我要生生世世永遠和你相伴。」
白澤為若若的話惹笑了。「傻若若!我不知道神仙愛人會受什麼處罰。以前雖沒有過這類例子,但她們是愛上凡人,與我們的情況不同。懲罰勢必是無法避免的,如果有一天,我們都必須墜人輪回,不再有長久無盡的生命,不再有招風喚雨的法力,只是平平凡凡的村夫和村婦,只能青菜蘿卜過一生,你也願意嗎?」’
「你才傻,只要是跟你在一起,不管是什麼、做什麼,我都一千個、一萬個願意。我不清楚是不是因為愛,才會什麼都可以不在乎;但是,我知道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因為那就等于是為我自己。」為愛,她可以義無反顧,絕不後悔。
白澤比若若理性很多,如果因為情而傷害到若若,那他可以忍情。但若若從來就不善于忍耐,她淪落,他又怎會放她一人飄零?村夫村婦,白首到老。應該也是件不錯的事吧!?
「我必須在這里待上五百年,你願意等我嗎?」他問。
「即便是一千年,我也等。」她堅定地回答。
「那好,這五百年里,我們不見面。別氣!先听我說,你還不是神仙,不能隨意擅闖天界,更何況,這里是禁地,你更不該來。我不想等五百年後,我出了這里,卻再也看不到你,懂嗎?」白澤耐心地解釋。
若若明白白澤說的是事實,雖然她很想在這里陪他五百年,不僅是為了他因她而受罰,更是為了她會很想他。但五百年不見面,听起來.好長、好久啊。
「若若?」
若若抬起眼。「我真的不能在這里陪你嗎?」
「你知道不行的。」
「但是,我會很想你。」她誠實地道。
「我也會想你。」分別,卻仍是必須的。他又說︰「五百年,說長不長,說短卻也不短,在這五百年里,我希望你回摘月山修練,而且是專心修練。說不定等你重回天界,你會覺得當神還是比當人好。那我們也就不需要抉擇——」
「我已經決定好了。」若若大聲地打斷了他。
「機會沒人會嫌少。」
「你嫌少?」若若將臉貼上冰層,溫熱的氣息仍融化不了寒冰。
「不是,若若你別誤解我的意思。我只是希望我們能各自冷靜一段時間後,再談選擇,我不會變,當然你也可以不變。我這樣說,你明白嗎?我希望你好。」隔著冰層,無法真實地撫觸到她溫熱的肌膚,但手指輕輕拂過,卻仍然有溫暖。
「答應我!」白澤堅決要求她的承諾。
若若擰起眉,看著白澤好一會,有點不甘願地點了頭。
「我答應你,但,我也要你答應我一件事。」等到白澤點頭,她才接著道︰「不許忘了我!」
白澤眉間的神情霎時由嚴肅轉為柔情。「我答應你。」
若若這才安下心。「五百年後,我會以神仙的身分來見你,到時候,我們從此再也不會分離了。」
唉!她許下承諾,卻也深知,往後的五百年,將會是一個最漫長的考驗。
「怎麼辦?我不想走呢!」她露了個舍不得離開的笑容,顯得相當無奈。
「回去吧!被發現就不好。」白澤知道他自己必須是比較狠心的那一個。
「事實上,我已經被發現了。」若若想起了莫常恆,她進來這麼久,她卻沒來趕人,她的居心,教她實在猜不到。
不忍讓白澤為她擔心,她一五一十地敘述,方才她在洞外遇見莫常恆一事。
白澤一听是莫常恆,高懸的心才放下。「司命行事向來捉模不定,你就別想了,就算想破了頭,也不會知道他究竟在打什麼算盤。」
若若想想也對,莫常恆是司命——掌管命運的神,誰料得到它究竟在玩什麼游戲呢?一切,恐怕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她甩甩頭,不再想莫常恆,回過神來,正經地面對眼前的事實。
「白澤,如果我必須離開,你能不能給我一個道別吻呢?」五百年呢!五百年都見不到他,那會是多寂寞的一段歲月啊?
「道別吻?」他的若若真愈來愈人間化了,白澤覺得很有趣。
若若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卻仍紅著臉執意索吻。她的縴指輕扣寒冰,示意白澤該有所回應。
「下次吧,若若。」他仍不習慣凡人表示親近的接觸。再者,他們之間還隔著一層冰。
「我不想等五百年,白澤。」
若若將唇靠近冰層,只想親近白澤——就算隔著一層冰。
白澤拗不過,只得打坐運氣,將冰層往外推,增加冰層內部的空間。遲疑了下,他輕輕地將唇貼向冰,若若立刻隔著冰,將唇印上他的。冰很冷,他很快便將唇移開,不想凍著了她,他抬起眼,發現她的頰邊垂著兩行淚。她的淚,仿佛滴進了他的心里,將他的心點點滴滴地穿透。
「再見,白澤,你一定要保重。」
若若深深看了一眼,將白澤身影的烙印心上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她不敢回頭,只怕一回頭,她就舍不得走了。
這一別,就要再隔五百年才能再見。人間別情,也如這般滋味難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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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若與白澤道別,若若回到搞月山後,就不再懶散迷糊,反而勤于修練,宛如壯士斷腕似的,下了相當大的決心。
瑤池的神仙試會已經結束,少數狐仙通過了試練,褪去狐衣,正式成為天界的一員。胡蓮衣亦在此次通過試練者的名單當中,且受到西王母的賞識,從此跟隨在西王母的身邊,成為天界的仙子。
狐仙修練,本就是為了進入天界、成為天界的仙人。胡蓮衣能一償心願,若若打從心底替她高興。盡避她自己修練的目的,已不再是成仙,而是為了白澤。她也曾是褪去過狐衣的天狐,只是,長生與成仙對她來說,意義已不大,她重再修行,也只不過是為了一償愛戀。除了對白澤的思念與愛,她心無旁騖,一心修行,只為遵守與白澤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