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青嵐攤開自己的左手掌心,突然捉起身邊女人的右手,在她掌心上方的部位看到一條淡淡的料紋。如果這
是她的感情線,那麼她與他或許便擁有相同本質的感情。
範青嵐淡淡一笑,那笑,不知是為了什麼。
※※※
祝I夷光原先還以為請來了一個助理秘書,她的工作會輕松一些,可惜她高興得太早;原來的工作有人分擔雖然輕松很多,但剩下的時間,她卻開始得陪範青嵐去應酬談生意。
這好象有點得不償失!如果早知道他打的是這個如意算盤,她寧願不請助理,繁重的工作照樣一肩挑,挑不動,就偷偷模魚,休息一下再努力。
現在她真的是三不五時在加班,而且同樣領不到加班費。因為據說陪老板應酬以及和客戶周旋是秘書最基本的工作項目。
這施夷光也知道,她認識很多其它大型企業的秘書就是這個樣子,但既然以往她不需要和總經理出去簽合約,現在卻突然要她做這個工作,也難怪她會不滿。
然而這分不滿卻是敢怒不敢言。
「你好象很不滿。」範青嵐當然知道她不滿的原因。
「有嗎?我怎麼敢。」她當然敢。掏出掉到厚毛衣下的練表,看了下時間,已經快十點了耶!而她的人卻在大老遠的台北市。
雖然不算晚,但只要想到這是在工作,心里就不暢快。以前她頂多加班到六、七點就能夠回去休息了。
看她拿在手中的牛皮紙袋,里頭是剛出爐的合約書,他道︰「你的表現很令人滿意,或許當我的特助兼秘書更能發揮你的長才。」
施夷光的能力比他想象的還要優秀,三言兩語就能把一樁業務經理談了十數次仍不能搞定的case敲妥,當然這絕不能全歸功在她身上,也有可能是這個case已到了水到渠成的地步,所以她一出面事情就弄妥當。但是她剛剛在包廂里的表現實在讓人十分激賞叫好,沒見過反應比她還機伶敏捷的女人。
他可以直接把她升為他的高級特助,但是一方面卻又希望她也能繼續當他的私人秘書,幫他處理一些瑣事,如此只好委屈她辛苦一點了。
夸獎也不能當飯吃,表現好有什麼用?要她做雙份的工作,薪水也沒有變兩倍,愈想就愈不對。也許她剛剛應該努力把case搞砸,範青嵐才不會在每一次夸贊之後更加的重用她。
再「重用」下去,她就要跳槽了。不行,她還是得跟他說清楚︰「總經理,我想——」
「有什麼話待會車上講,你在這里等,我去開車過來。」範青嵐將她丟在酒店門口,徑自走向道路對面的停車場。
施夷光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嘴里咕噥不已。「待會再說,我要上了車豈不又被你踢下車,然後在寒冷的夜里一個人步行在高速公路的路肩上。」
冷風一陣吹來,她縮起肩,躲到酒店前的大柱子後避風。
望向燈火通明的酒店,里頭人來人住,進進出出的人一堆。她真搞不懂什麼地方不好談生意,偏偏要選在這種地方。一群西裝筆挺的男人有說有笑地從酒店內走出來,就跟剛剛他們談完case出來時一個樣。她靠在圓柱邊靜靜地看著開門走出來的這群人,眼神卻不帶焦距,並不細看。
那群男人中,有一個人突然止住了談笑聲,僵住了掛在嘴邊的笑容,同行人隨著他的視線望去,看見了一名倚在圓柱邊的女人。第一眼映入眼簾的印象並不覺得特別深刻,無法明白為何在不經意瞥見她的情況下,向來談笑自若的吳名倫會出現這麼驚訝的表情。
「小施,是你,真的是你!你怎麼會在這里?」男人沖向前去,驚訝萬分地道。雙手本欲擁抱,卻在即將踫觸到她的前一刻硬生生煞住。
施夷先被突然沖到她面前的男人給怔住,在看清楚男人面貌的那一剎那,拿在手中的牛皮紙袋失去掌握力量地掉落到地上。
怎麼會是他!?她雙唇震驚地微啟,低垂臉龐,避開他同她一樣百味雜陳的眼眸。
「名倫。」男人的同伴輕扯他的手臂,不曾見過他這麼失態,他們都覺得莫名其妙。听他剛剛的叫喚,他似乎認識眼前這名臉色蒼白的女子。
「對不起,你認錯人了。」施夷光咬著牙,勉強開口。
即使知道他們已從紐約回台,卻也沒料想到會有再見面的一天,而且還是在這麼突然的情況下,突然得讓她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她彎,抬起牛皮紙袋,一蹲下,就失去了再站起來的力量。身軀纏上一雙有力的手臂,下一刻,她已被緊緊擁進一副曾經熟悉不過,然而再接觸卻感到有些陌生的胸懷中。
「我沒有認錯人,我沒有。」費了多大的自制力,仍然情不自禁地將她擁進懷里。這麼熟悉的感覺,這麼熟悉的味道,他怎麼會認錯人?
瓦解了,心底那一層密密的防護。原以為記憶能夠沉澱,在夢里也不能相思,心如深井般封鎖住,在見到她的那瞬間,所有的防護都瓦解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如何能抵擋得住從來就不曾消失于心中的思念,即使背負著枷鎖,還是渴望能像這樣緊緊的擁抱。
施夷光百般為難,不知如何是好。她推開他,逼迫自己必須冷硬。
「放開我,你該抱的人是明曦,不是我。」知道再否認也于事無補,她卸下不再必要的陌生。
「我想擁抱的人只有你,不是明曦,也不是任何人。」吳名倫執意不肯。
「但是現在的你卻沒有權利再說這種任性的話,我已經不再屬于你。」施夷光輕嘆一口氣,冷靜下來,才發現自己並不如想象中堅強,卻也不軟弱。「我要求你公平地對待我妹妹。」
吳名倫松開擁抱的力道,扶著她站起來。「對不起,我失態了!而這句話是我對明曦僅能給予的公平。」他俊逸的眸子轉而多情,仍不肯完全放開她。「你要求我公平,你也對所有的人公平,卻獨獨對我不公;你對所有的人也同樣慈悲,對我卻是殘忍。」
「我只是希望能將一切可能的傷害減到最小,明曦是我唯一的妹妹,她是那麼脆弱。」施夷光急著解釋。吳名倫的指責令她震撼,原來她一直沒給過他公平和慈悲,她是最殘酷的那個人。
「我就不脆弱嗎?與她是一種責任,對你我卻是——」吳名倫心如刀割一般的痛苦。「當年那件事是個錯誤。」
「錯誤,或許是吧!就算是錯誤卻也是不能抹煞的事實,無法裝作什都沒發生過,無法不在乎,也無法……」
「總之你選擇放棄了我,放棄了我們的感情。」吳名倫冷笑道。「每次看見我身旁的女人是我最愛的人的妹妹,你知道那是什麼感覺?
很苦,很酸,甚至會讓我有點恨起明曦。」
施夷光慌道︰「你不能恨明曦,她是你太太,她肚里有你的孩子,你必須愛她。」
吳名倫提起施夷光的手腕。「你怎麼知道她懷孕了?她告訴你的?她明明知道你在哪里卻不告訴我!」
這幾年來,他完全沒有她的消息,一直想回台灣找她,卻又念及與明曦夫妻一場,再加上明曦是她的妹妹,他不想傷害她。
但是幾個月前明曦卻說希望回來台灣,他不明白她的用意,卻還是回來了。因為私心里,他還是想念著小施,即使早失去了她的音訊。
沒想到今天卻意外地在台北遇到他最想念的人。他好害怕,怕這一切只是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