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弦見主子已經睡下,便也找了個好點的地方睡覺,當然這就難免拖動不了馬車。
于是……
當第二天天一亮,她從馬車上出來就看見男人已經熄了火,收拾好了行禮準備離開,「你也要走了嗎?」
他微微點了點頭,便不再言語。
她也習慣了他的冷漠,聳了聳肩道︰「後會有期。上弦,開路。」她習慣性地使喚著坐騎。可是上弦卻猶豫地在原地打起了轉。男人一見,好心地想提醒她要走的方向,但她卻自認自己記得很清楚,于是兩人同時出了聲。
「這面。」
「往東。」
兩只胳膊指向截然相反的方向,然後那本欲「往東」的手指偷偷模模地換了下方向。
「咳,這面。」聲若蚊蚋。
男人表情不變,黑眸並無半點笑意,但她就是覺得他的目光似火一樣灼燒著她單薄的臉皮。
「我先走啦。」她赧然地沖他笑了笑,這回是真的落荒而逃。
男人站在原地,望著那絕塵而去的馬車,幾乎可預知的,如果半路沒人指點,她恐怕還會再次回來這里,反正順路,不如當作日行一善幫幫她吧。
他從來沒見過這麼厲害的迷路天才,他分明告訴她往東走,就算她不會看太陽辨方位,那麼順著一條路跑到黑應該沒問題吧,可……「喂、喂,那邊沒路。」他匆匆奔過去躍上馬背,扯住韁繩。
「咦?是你啊,呵呵,真巧啊。」她甜甜地笑道,並為自己的行為辯解道「我看那邊有一株菩薩香,想摘……」
所以才要過去,那好吧,算她有理,可一摘完她為什麼又要走回頭路呢?
「哦。是這邊嗎?我分明記得往那邊……」
輕輕的嘆息聲。
一刻鐘後——
「啊,這回不是我,是上弦。」
不是她,那她手里握的是什麼?不是韁繩嗎?
看出他視線的含義,她不太甘願地承認︰「好吧,我也有點責任,不過真的不能全怪我,誰讓你非要我駕車,人家不會嘛。」
包大的嘆息聲。
好吧,她不會,那用走的總行吧。
半刻鐘後——
「這、這回你是真的沒理由怪我,我……」
他到想听听她還能怎麼說。
「是你說沖著太陽走的嘛。」
呃?打算賴到他身上。
「那太陽被山遮住了,我當然……」
無力的嘆息。
半炷香後——
「……這一次真的不能怪我……」
「對。」他連嘆氣的力氣都沒有了,「不怪你,怪我。」他繃著臉自她手上奪過韁繩,縱身跳上馬車。
「你要送我嗎?」她小心謹慎地試探。看他不爽的樣子似乎想殺人呢。
「嗯。」他答應的同時一甩韁繩,馬車便穩穩當當地向前行去。
「你人真好。」她笑得開心,免費車夫耶,賺到了。
「順路而已。」他冷冷地應道。
「還是非常感謝,我叫凌月盈,明月的月,盈滿的盈。」可愛的甜笑蕩漾在唇間,仿佛吃了蜜似的。
「獨孤朔。」
咦?「朔方的朔嗎?」
「嗯。」
晶亮的美眸驚訝地睜大,「咱們的名字里都有月亮呢。」
獨孤朔聞言微微一愣,他剛剛倒沒發現,他們的名字還真有些聯系,這也算一種緣分吧。黑巾下的唇微微勾起,凌月盈嗎?
不是她多事、雞婆、好奇心強哦,是他真的好怪嘛,看外面大街上閑逛的公子哥,哪個不是只穿一件薄衫,還拼命扇著紙扇,狀似瀟灑,實則太熱。
反觀他,目光停駐在他駕車的雙手上,居然還戴手套,他有這麼見不得人嗎?還是生性怕羞?可若怕羞,他不知道這樣會更惹人注目嗎?而且看他揮汗如雨的樣子,就知道這種艷陽天穿上這身行頭是件多麼難受的事。
第2章(2)
「獨孤朔,熱的話把披風月兌下來吧。」她好心的建議換來他冷冷的一瞥,似乎在責怪她的多事。
「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直問人家有沒有隱疾不好,但不問又不符合她的性格。
難言之隱?獨孤朔長眉微微一挑。
「我自幼習醫,頗有所成,或許可以幫得上忙?」人家幫了她的大忙,如今見他有「疾」,她也應略盡綿力。
難道她以為他得了怪病?黑眸染上一絲笑意,「沒有。」
他的難言之隱,就算她醫術再高明也是幫不上忙的,因為連素有江湖第一郎中之稱的三弟都無能為力。
「你別見外,怎麼說我們也算有緣,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都會幫你。」無論是多麼怪的病,心病也好、固疾也罷,沒有她凌月盈擺不平的。怕他不信,她忙又強調了一句︰「我醫術真的很厲害。」
見她一臉認真的模樣,獨孤朔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忙將頭扭向一邊,「謝謝,但我真的不需要。」
「真的不用?」人家她可是神醫,不輕易懸壺濟世的。
「凌月盈。」從沒見過這麼天真爛漫的小丫頭,他一向討厭自以為是、固執任性的女子,但她的固執竟讓他覺得有些可愛。
「嗯?」他喚她名字時聲音好好听哦,低低沉沉的,好像上等的貂皮滑過耳畔,癢癢的、柔柔的。
「我絕對沒病。」他認真地看著前方,免得自己會忍不住笑。
她迷糊的腦子霎時清醒,然後一臉沉重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若是心病,不肯吐露只字片語,那便嚴重了。
只看她那略帶苦惱的眼神,獨孤朔就知道她不但沒有相信自己的話,反而誤會更深,不知如何解釋,也無法開口述說自己穿著的原因,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算了,只要把她送到揚州,想必她就不會再為他穿著的事煩心了。
是心疾嗎?她皺起秀眉,心有疾而有所忌,不輕易信人便是最明顯的癥狀之一,按理說遇到這種難纏的病,她應該立刻甩手不管,可是對他,她就是沒辦法視而不見,因為他是這十一年來唯一不求回報而幫助她的人。
不想了,反正再難纏的病她也得給他治愈,才不負她神醫之名。
雖然從小到大她還一個人都沒醫過,但哪個醫生不是從第一個病人醫起的……終于覺得有點底氣不足,心虛地低下頭。
不過,現在世態炎涼,像她這樣知恩圖報的人不多耶,所以,她還是值得頌揚的不是?
獨孤朔看她一會挺胸抬頭,一會搖頭嘆氣不由微微發笑,這小丫頭又在亂想什麼?「怎麼了?」
她聞聲猛地抬起頭,心思一轉嘻嘻笑了起來。沒錯,她正名的機會就在眼前,只要治好他,她這個隱世多年的神醫也就算是開張了,「我會醫好你的。」
還沒死心?獨孤朔沒奈何地嘆了口氣,他該怎麼反應,難不成要他拱手作揖,再感激涕零地說聲,那就麻煩您了?
黑眸掃到她蒼白的臉色微微一頓,初見她時只覺她皮膚過于白皙,如今在陽光下一看竟幾乎透明了,看起來就很羸弱的身子在微風的吹拂下,竟顯得搖搖欲墜,「要不要休息一天?」
凌月盈聞言漾起可愛的笑容,白皙的臉上微微染上少見的血色,看吧,雖然他們的關系並沒有熟到讓他對她知無不言,但至少他也開始懂得關心她,為她考慮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會肯對她說出「病因」。
「不用了,我想早點到揚州。」要不然她的寶貝們離開她太久會死的。
就不知道她在山里頭閑逛時怎麼沒想到她的寶貝?
「今天咱們還是在鎮上住一晚吧。」不放心她那蒼白的臉色,他獨斷地決定了今日的行程。
「這麼早?才中午耶。」她不由驚呼。前兩天不都是很晚才打尖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