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你明白了?記住,你不過是寄宿在慕容家的外戚。」慕容昭華就是看不慣她受寵的模樣。
「我一直都很明白的。」慕容家不過是她的外戚而已,凌幽夢繞過身前的路障,急著回去自己一方天地,撫平心中莫名的漣漪,偏偏天不從人願,迎面竟撞上了慕容昭文。
「表妹,總算找到你了。」慕容昭文一臉焦慮地攔住她。
凌幽夢見他斯文的臉上布滿淤青,差點笑了出來,「大表哥有事嗎?」憑良心說,慕容家兩位表哥都待她不錯,如果他們對她沒有多余的感情,她或許會珍惜這份親情。
「听說你答應了宋祺的婚事。」他語氣中有一絲質問的味道。
「幽夢不該答應嗎?或者說……幽夢能不答應嗎?」對,凌幽夢不能。
她的話仿佛一道悶雷在他腦中炸開,他憐惜地看著她,雖然她表情平靜無波,但是那語氣也是有怨的吧。
怎能不怨呢,這些年爹對她並不關心,而她卻一直盡心盡力幫助慕容家拓展家業。爹不放心將商行交她管理,堅持由他與二弟兩人負責,但每次他遇到難關都是她幫忙想辦法安然渡過的,論經商才能,他遠不及她,若將慕容家業全交到她的手上,此刻必是另一番光景,至少絕非只是金陵首富而已。
「我去跟爹說,我絕不會讓你嫁給宋祺的。」他承諾般地轉身離去。
凌幽夢聞言微微一笑,他倒還有吝惜之心,也算是承襲了她娘的半分良善,罷了,只要有一分真心待她,若他日慕容家有難,單憑他此刻這份情意,她也不會坐視不理。
「表妹!」慕容昭武人未到聲先到,遠遠地就張開雙臂向她撲來。
凌幽夢不著痕跡地左移半步讓他撲了個空,不由在心中暗忖︰這家伙怎麼也來了?!
「二哥,你對一個外人怎麼比對親妹子還親。」慕容昭華不依地扯住兄長。
外人?凌幽夢縴眉微揚,「二表哥和表妹好好述述兄妹情義,我這個‘外人’就先退下了。」微微一拂,她把握時機逃逸。
「咦?表妹……」見佳人生氣離去,慕容昭武不由焦急。
「妹什麼妹,你妹子在這兒。」慕容昭華吃醋地道。
「你這丫頭,怕是又要把表妹氣哭了。」
他倒惜花,只是太多慮了,因為凌家人天生寡情,身為醫者,必是見慣了生離死別,若是為了一點小事就哭鼻子,又怎麼以平常心態救人于水火。
雖然她還不算是個醫者,但好歹也是一代神醫……之後。
半月後。
只為尹盡孝,十六載縹緲,今日辭去忒逍遙,醉天涯海角……
一輛無人駕駛的馬車慢悠悠地行在路上,馬時而走走,後來找到一片草坪索性就停下來吃起青草,反正主人也不急,它也就樂得輕松,能懶點就懶點了。
「這是到哪啦?」從車簾後探出一顆小腦袋,眨巴眨巴的大眼可愛地東瞧瞧西看看,左邊是山,右面也是山,前面是路,後面還是路。所以她不知道到哪了情有可原。而它……就是那匹悠閑吃草的馬不知道到哪了她也就不追究了,她這個主子還是很明理的。
「上弦,你走到有水的地方叫我一聲哦。」她耳提面命,對一匹馬。
上弦從青草中抬起頭,懶懶地看了她一眼,又專心吃起草來。
「沒反對就當你答應了。」她敢情以為馬能听懂人話。
可偏偏這時候上弦那兩個鼻孔重重地噴了噴氣,似乎在嘲笑她的無知。
「上弦,不是我說你哦,你這樣瞧不起你的主子我,就像是蚯蚓瞧不起大地,魚看不起海洋,你知道不知道,很可恥我跟你說……」
上弦狀似不耐地甩了甩馬頭,亮眼的棗紅色棕毛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小步地順著路跑了起來。
「你不要以為每次這樣都可以躲過訓斥,做人……不、做馬啊,就應該勤勤懇懇,任勞任怨,而且遇到我這麼好的主子,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女子的聲音不急不徐,上弦卻越跑越快,最後簡直是在路上飛奔了起來。車輪的響聲、瓷器的踫撞聲、交錯的馬蹄聲終于掩去了那滔滔不絕的「可畏」人言。
又是半個月。
她受夠了,暴風雨之前的寧靜在她那張冷肅的小臉上完全顯現出來。
「上弦,你很笨哦,人家下弦上次只用半個月的時間就到了揚州,你呢?你看看你,從月初跑到月末了,卻一直在這座山里打轉,你好歹把這……這座山給我爬過去吧。」她女敕女敕的嗓音就是生氣也帶著童稚的嬌憨。
少了半月前的飛揚跋扈,上弦低著頭踢著蹄子。
「你少給我扮可憐,總之,你明天晌午之前讓這座山給我消失……」
竟落迫到威脅一匹馬的地步,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幸好當天晚上發生了一件她意料之外的事,讓她在這山間徘徊近一個月後,終于看到了重見天日的曙光。
第2章(1)
「上弦,前面有人升火,快過去。」她激動的大喊,老天救我,終于開眼眷顧到她了,她很誠心地謝謝老天給自己送來一個同伴,但如果不是一個像她一樣迷路的同伴就更好了。
顯然老天爺這回听到了她的祈求,當上弦奔到火堆旁邊時,太陽也散盡余暉,慢慢地被夜色吞沒。
她跳下馬車,看清了坐在火旁地撥弄著柴火的男人。他整個人都裹在一件黑色的披風里,如墨黑發隨意地用一條紫色的發帶束在腦後,一條黑巾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冰冷的黑眸。那是一雙略微狹長的眼眸,帶著勾魂攝魄的魅彩。
有趣的男人,她不是說他謹慎疏離的態度,而是……現在是夏天耶,正值六月末七月初的夏季,他干嗎捂得跟過冬一樣?看他身體強壯也不像有什麼宿疾,或者體弱畏寒,難道他不怕熱出病來嗎?顯然,他不怕,見她走下馬車,他還將披風裹得更緊了些,搞什麼?怕她有病傳染給他嗎?但此刻不是找茬的時候,所以她揚起甜笑,一臉和善地問︰「請問……」
「不知道。」冰冷的男音在夜間響起,更顯冷酷。
耶?她還沒問好不好!
「可我迷路了……」
「沒辦法。」
听了他的回答,她怒氣一下躥了上來,氣紅了蒼白的雙頰。世上竟有這麼沒同情心的人,什麼沒辦法,他告訴她該怎麼走出去不就行了?連指個路都不肯,還算男人嗎?她惡毒地在心中咒罵。
「來回走,沒辦法出去。」男人似是看出她的心思,黑眸染上一絲笑意,將未盡的話補完。
小臉更加赧紅,當然,這一次是羞紅的,「請問,哪條路是去揚州的呢?」
「往東。」男人簡短地回道。
東?在她眼里只有左面右面,前面後面,哪有東南西北之分!
「哦。」小聲地應了一聲,才接道,「那可不可以請問一下,東是哪面?」她頭一次感覺自己的臉不受控制地灼熱起來。
男人聞言眸中笑意更濃,下巴微微向左方抬了抬。
「哦,那面啊,謝謝。」她尷尬地問完路,馬上大模大樣地走到上弦身邊,「听到了吧,記住哦,往那邊走。」縴指往正確的方向點了一下,說完,她爬上馬車補覺去也。
男子看到這一幕後眉頭高高挑起,不會吧?居然讓馬記路,難怪她會一會兒跑過去,一會兒跑回來,讓一向冷漠的他都忍不住好奇地留下來看看她到底在干什麼?原來竟是……不由低低輕笑出聲,這丫頭倒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