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沉默不語,蹙著眉,心情其差無比。
「昨天我在太平客棧遇上了一對瘋父女,女兒跑進我房里大獻殷勤,說不到兩句話就動手傷人;父親則尾隨在後,狼狽為奸,打了我一拳。我不懂自己究竟招誰惹誰,為何招來如此橫禍?我鼻子疼到現在,一想到他們的惡行,我就恨不得扭斷他們的脖子!」
司馬大海心涼了半截,他果然記得他們!
「我這人的記性不太好,但總覺得你們有幾分相似,不知道是不是我記錯了?」說罷,不客氣地抬起楚楚的下巴。
逃不了了,楚楚也不跟他裝瘋賣傻,索性揮開他的大掌,大方承認︰「是呀,就是我,打你的瘋女人就是我!打你的瘋男人就是我爹!」豁出去了!要殺要剮隨他便!
可殊不知她一聲大喊,嚇得廳外的阿牛當場軟腳跌坐在地。
「我有事先走了,後會無期!後會無期!」
侮打貴族是要被嚴懲的,他唯恐受到牽連,招來殺身之禍,當下嚇得屁滾尿流,一溜煙跑得不見人影。至于走廊上的人,乍听見楚楚的話也全傻眼。
司馬大海一個迅速的動作,立刻跪地求饒──
「貝子爺,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們這些粗人一般見識,我們不是故意動手傷您,我們只是情勢所逼,真的是無心的……」
「你到底想怎麼樣?」楚楚毫不示弱,直截了當地問濟爾冷。
他面無表情地看了看眼前的兩人,有意無意地玩弄指上的翠綠玉戒,慢條斯理地說︰「我在天井等待時,听你們的伙計不斷吹噓你們的梅花繡鬼斧神工,能隨綾羅綢緞的布料不同,繡出出色的層次與意境,在京城無人能出其右。正好,我最近缺衣物,不如你們就幫我裁制幾件,也讓我見識見識你們的梅花繡。」
「開門做生意,歡迎!」
濟爾冷冷笑一聲,抬眼睨著她。「生意?我只說讓你們幫我裁制幾件,可沒說要付銀兩。」
楚楚豎起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是坑你呀!」
「卑鄙!」
「是,我就是卑鄙,誰教你斗膽在我面前撒野,甚至打傷我?」說到痛處,濟爾冷站起來發火。「我念你心地善良,曾經幫過我一回,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免受杖打之苦,已經是對你最大的仁慈,還不快磕頭謝恩!」
楚楚雙眼圓瞪,像被劈了一記響雷。
司馬大海不敢放肆,馬上跪地叩首。「多謝貝子爺寬大為懷,能為貝子爺效勞是司馬布莊天大的光榮,別說梅花針法了,就算神仙針法我也想辦法弄來!」
「爹!」
「別爹了,快跟著跪下求貝子爺寬恕,本來就是我們不對,沒什麼話好說的,你快跪!」
司馬大海硬將女兒拉跪在地,楚楚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伏地磕頭。「……多謝貝子爺的大人大量!」
「好,很好!」濟爾冷滿意地再度坐下,揚起不羈的笑容,內心大呼過癮。
瞧,她氣急敗壞的模樣,多好看哪!
「扇風……大力一點。」
「茶。」
「太燙了,涼一涼。」
耀眼的陽光穿透雲層,照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司馬布莊的前院有人喂雞,有人裁縫,有人偷懶,一切事情如往常般進行,只除了──
「以監督之名,在內院行享受之實」的濟爾冷。
他又來布莊了,這些日子來除了上朝的時間外,他幾乎都出現在布莊當太上皇,接受楚楚好不熱情的款待。
反正貝子府的東廂院落盡毀,正處于大興土木重建的狀態,每天敲敲打打的刺耳極了,而西廂院落是女眷們活動的地方,他壓根兒不想參與她們三姑六婆的話題,于是乎──他就一個人偷閑來到布莊,美其名監督裁衣進度,實則躺在內院耳廳的躺椅中,左一口茶、右一口餅,讓司馬楚楚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楚楚不悅的暗暗咬牙。
這個名叫濟爾冷的家伙,自從她和爹向他磕頭認錯的那一天起,便三不五時跑到她家來當大爺,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將他們當成下人使喚,真是欺人太甚!
幾天來拜街坊鄰居愛嚼舌根之賜,她總算搞清楚他是何方神聖。
除了皇室血緣的身分、爵封貝子的頭餃外,他還和皇帝面前的重臣──善褚、善敏、阿格、都爾靜齊名,相貌俊偉、權勢顯赫,是各府千金爭相討好的成親對象。
可,縱使他的名聲再響亮,在她看來都是土匪一個!
「請問這樣的溫度行了嗎?」她隱隱按捺著怒氣,其實心里真正想做的是把整杯茶往他頭上澆。
濟爾冷喝了一口。「可以,但我熱了。」
楚楚不敢發火,只能僵硬地扯開嘴角,故作順服地笑道︰「我立刻幫你扇風,這樣可以嗎?不夠涼的話,吩咐一聲,我可以揚大力點。」
「削顆梨子吧!對了,記得切成薄片才容易入口……
「肩膀酸了,幫我捶捶……
「脖子,對,很好,溫柔一點,再溫柔一點,很好……
「背部,對,就是那里,大力一點……」
「腿呢?腿要不要順便服務?」
「好,既然你這麼有心,我怎麼忍心說不呢?」濟爾冷拿起一塊梨丟進嘴里,整張嘴快笑咧到耳邊。
他看得出來楚楚表面上順從,但心里其實快氣炸了,說不定還想一拳打得他鼻青臉腫,可她不能。樂得他作威作福,每天都以逗她為樂。
瞧!那怨恨的表情,多教人愛不釋手呀!
輕抬右眉,漾出一朵倜儻笑雲,濟爾冷笑得好不開心。
望了望臉色鐵青的楚楚,他又道︰「茶又涼了,拿去熱一熱。」
忍無可忍了,楚楚倏地舉高茶杯,砸個稀巴爛。「你知不知道我生平最痛恨什麼?我最恨別人使喚我!」
火極了,管他是貝子爺還是貝勒爺,她受夠了,大不了豁出性命罷了!
「立刻收回你的話,我可以原諒你的無禮。」濟爾冷涼涼回道,繼續吃梨。
「我不需要你的原諒!」她大罵一聲,朝他揮拳而去,管他天會不會塌下來,她今天非打得他滿地找牙不可,教他這個傲慢貝子不敢再欺壓良民!
濟爾冷眼明手快,順勢一閃,及時從躺椅起身。
「翻臉了?」
嚇死人了,要不是他反應快,恐怕白白挨了一拳。
「翻臉又怎麼樣!大伙兒都在前院忙,你的隨侍也不在身邊,內院這耳廳里只有我們兩個,把你打得不成人形,也沒人證明是我打你!」
話還沒說完,她再次出拳突襲,老早就想找機會教訓他,現在機會難得,非揍得他眼冒金星不可!
濟爾冷連閃了好幾掌,一個敏捷的動作,跳離她一大步。「這回你佔不到便宜。」
「打了才知道!」楚楚扯住他的衣袖。「大男人的,大熱天還包得密不透風,礙眼!」
「喂!」濟爾冷大叫一聲,沒想到她竟一把扯破他的衣袖,讓他整條胳臂暴露出來。
「我的衣服……」他心疼不已。
「你這麼虛嗎?」
濟爾冷見她又出掌攻擊,不想跟她正面對打,使勁閃躲。「袖子都破了,你還不罷手?」這女人真愛動粗。
「就是不罷手!」
楚楚緊追在後,他閃到哪里,她就追到哪里,他的速度快,但她的步伐也不慢,轉眼間便將他逼到牆角。
「哪里逃?」
濟爾冷準備突破重圍,她以更快的動作扯住他的坎肩,想將他往自己面前拉,好好賞他一記巴掌。
濟爾冷眼尾一掃,兩手往衣扣處一撕,金蟬月兌殼,坎肩送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