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點,松羽。」
松羽忿而甩開他的手,怒聲狂喝。「你沒看見我爹在掉淚嗎?你沒看見他變得有多憔悴嗎?他年紀已經那麼大了,我不能就這樣放著他不管!」
「我已經試著安慰他了。」他的語調冷硬,目光深沉。
「你那算是哪門子的安慰?‘你的請求將軍听見了,他一定替你找回令千金’?你確實听見了我爹的請求,只是你依舊無動于衷!」
東英無所回應,默然深瞅她。
「你別攔我,我現在就要去找我爹!」
她旋身便去開門,但怪異的是無論她怎麼拉就是拉不開。
門沒上鎖,為什麼打不開?她慌亂的抬頭查看,才赫然看清原來東英的手就壓在門扉上。
「把你的手拿開!」她氣得大吼。
然而東英非但沒有把手拿開,反而把整條臂肘靠上去,不偏不倚壓住門扉與門框間的縫隙。他臉上的表情已經將他的動機寫得相當清楚,冷酷的眸色、冷酷的神情、冷酷的動作,他是鐵了心了。
松羽一看心都涼了,臉色一片慘淡。「讓我去見我爹,我答應你,就見他這一面,屆時我一定回將軍府幫你,我不會逃的。」
「不準。」
斷然的一句回絕,震出了松羽的濕淚。
終于,她哭了。她就站在門前抿著紅唇,楚楚可憐地放任淚珠滑下臉龐,淌濕了粉女敕的雙頰。
東英冷然凝睇她的淚顏,伸手抹了一指淚。「你是不需要逃,就算你逃,也逃不出我的五指山。認命的待在這里,總有一天事情會落幕,而你亦將回到屬于你的地方。」
他的心中其實有股沖動想將她擁進懷里,但他什麼也沒做,門外驀地傳來十萬火急的稟報──
「啟稟將軍,探子回報哈薩克人有動靜了!」
東英霍然開門,面色凝重地問︰「在哪里發現他們的行蹤?」
「伊犁東去四十里。」
「走!」東英下令的同時,敏銳的視線不經意攀上松羽的臉龐,睨視她瞳仁中所輝映著的佼月。
剎那間,松羽明白了他的意思。
今晚正好是月圓之夜。她完了!
她的面色發青。
※※※
他們的人馬爬上一座陡斜的沙丘,突然,一聲淒厲的慘叫聲穿透孤寒的夜,天地風雲變色,整片綠洲陷入絕境,近百名的哈薩克人在純樸的田園間瘋狂屠殺搶劫。
居民紛紛奔離家園,或四處躲藏、或奔向干渴多沙的荒漠,只為爭取最後的逃命機會。
東英注視著綠洲上的變化道︰「他們現在專注在屠殺的快感里,我們攻其不備,一定能殺他個措手不及!」
他的話將松羽怔傻了。她回頭看了看自己坐騎後的一隊人馬,前前後後加起來不過五十多人,如何能以寡擊眾呢?
「他們人這麼多,我們辦得到嗎?」她不安地問。
東英看著她漫應道︰「當然,因為我們有你。」
一句話頓時令她整顆心跌到谷底,她忸怩不安地說︰「你們指望我幫得了你們,恐怕需要……」
「奇跡」二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天外登時飛來一把劍,丟進她手中。
松羽一看,心都涼了。「不……不是劍,是奇……」
「吶!」
一顆差不多頭顱那麼大的銅錘忽地遞到她面前。
她一時沒意會過來,傻傻地伸手去接。「哇──啊──」
對方一放手,她驚叫一聲,兩條手臂立即被銅錘往下拖,砰的一聲,整個人猛地被拖下馬,徹底消失在大家的視線範圍內,激起了一陣煙霧灰塵。
「不好意思……一沒注意就……」
她重新灰頭土臉地上馬,身子都尚未坐穩,眼前咻的一閃,鋼刀、鐵杖、雙劍、弓箭各種武器忽然全攤在她面前。
「你到底需要什麼?選吧!」
「還、還是劍好了……」
「拿去!」原先那把劍重新丟回她手中。
「謝謝……」她的神情是欲哭無淚。
「進攻!」
東英一聲號令,手下紛紛效尤,從沙丘上沖向綠洲,迎向前去。
松羽騎在呼特身旁,她別有用心地注意著他,在他往前沖之際,她反而技巧性的讓馬匹慢下來,半途便已棄馬而逃,膽小如鼠地躲到大樹干後,她嚇都嚇死了。
當人馬雷霆萬鈞的沖進綠洲時,兩軍立刻刀鋒相接,不斷傳出劍刀相擊的聲響。
東英不斷應戰、發出命令,掌控情勢。
他並不殺人,只攻擊敵人的弱處,而非要害。
不經意的,躲在樹後的松羽由眼角赫然瞥見一個發鬢華霜、體型魁梧的老人,正身負重傷站在不遠處,眯眼瞪著戰場。
「危險呀!你快過來這里。」
她頓時沖出去不由分說地抓住老人的胳臂,將他拉至自己的藏身處,與他一同躲藏。
一雙細小、銳利的眼楮投射在她身上,那人問︰「你是誰?」
「你放心,我不是哈薩克人,我是來保護你們的。」松羽解釋。
「你保護?」
松羽愣了一下,不予回應,索性轉移注意力,撕下衣服的下擺,替他固定傷口。「你傷得不輕,我暫時幫你包扎傷口。照現在的情勢看來,這里一時半刻是平靜不了了,你快點逃吧!此地不宜久留。」
「你說你是來保護我們的,這麼說來,你與清兵是一伙的?」
「勉強來說……是,不過我什麼忙也幫不上。」
「不,幫得上!」
老人瞬間露出猙獰面目,亮出暗藏在身後的長劍,倏然一個反手將長劍架在她脖子上。
松羽渾身一震,錯愕得不能再錯愕。
「哼,小泵娘運氣真差,誰不去遇,居然遇上了我這賊老頭!」呵呵!看來他今晚運氣可不錯。
「你……你是什麼人?」松羽驚喘地問,最不想見到的狀況發生了。
「我就是你口中的哈薩克人,還是他們的大當家。來吧,過來見見你的同伴們!」
命在刀口上,松羽不得不順從地慢慢由樹後走出來。
他狠命一拖,強行將她押入廝殺不休的戰場上,喝道──
「住手!你們這群滿清狗,看看我挾持了你們什麼人了?」
「松羽?!」
情勢至此突變,包括東英在內,一群人錯愕不已。
東英健臂一揮,一名偷襲者騰空被掃三尺外,他旋即怒喝道︰「放了她!男子漢大丈夫,你挾持女人作為要脅,算什麼英雄好漢?」
「廢話少說,叫你的屬下放下武器,否則我現在就割了她的喉嚨!」
「卑鄙!你──」呼特大喊,但聲音卻突地止住。
只見東英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呼特立即住口,他使勁一扔,劍就鏗然落地。
將士們見狀,只有跟著把武器丟下,大票的哈薩克人見機不可失,立刻步步逼近,將他們團團圍住。
東英跨前一步,冷眼瞪著那老人。「她只是一名普通的老百姓,她對你而言,利用價值還不及于我這位大將軍。放她走,她只是一個局外人,要俘虜,我一個人就夠了。」
「他說的可是千真萬確,嗯?」他在松羽耳畔格格笑問,態度輕浮。
松羽不確定自己要怎麼回答、能怎麼回答,直到她與東英極富擔當的嚴正眼神交會,對視著他的眸光,她才膽戰心驚的抿唇點頭。
「既然如此,好吧,看在你替我包扎的分上,我放你是。」賊頭子自以為寬宏大量,轉對東英說︰「將軍,請。」
松羽緊閉著嘴,憂心忡忡看著一場交易就此展開。
賊頭子待確保東英臣服後,才改將劍鋒移至他額上,並將松羽一掌往前推開,令她一跤跌坐在地。
她來不及思索,身後赫然傳來賊頭子一連串的狂笑聲,她震驚的連眨了好幾下眼楮,猛一回頭刀光劍影閃爍,利劍往下劈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