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親王立刻跨前一步,乍然看見流夢的情況,馬上詢問吉夢︰「這是怎麼一回事?流夢到底怎麼了?!」
「流夢的頭部受重創,事後便再也無法清醒過來,在回來的路途中我與祥德將軍不斷的找大夫替流夢看病,但大夫的答案都是‘另請高明’,全然束手無策。」
埃晉心疼地看著一動不動的女兒,回想起她親密地喊自己額娘時的模樣,再一看她現在那張死灰的臉龐,一時間,話全往肚里吞去了。
「流夢!我的流夢……」
「流夢格格,吉夢格格,你們回來了?」大病初愈的紀嬤嬤也在這時候插上一腳,由人扶著從屋內出來迎接她的主子。
然而當她迎上流夢堪虞的身體時,也跟著當場哭號出來。
「流夢格格!流夢格格!」
「快召太醫們診治!」禮親王下令。
「流夢……流夢……」
流夢站在與大家完全反方向的門檻前,看著他們由一開始開心喜悅的氣氛轉變?此刻哀痛不已的情況,而她自己卻完全插不上話,她頓時只能軟弱的嘆口氣。
此時,祥德先行告退。
流夢看著他和自己擦身而過,卻沒看她一眼,她再回頭打量吉夢與家人和樂融融的情境,她頓時只能垂頭喪氣的跟進屋。
祥德並未立刻回房休息,而是獨自一人在香氣馥郁的花園里散步透氣,他的壓力也夠大了。
流夢就這樣跟著他,直到他走進坐落在疊石堆山中的四棟方亭休息,她才飄過去坐在他身旁,和他一起欣賞皎潔的明月。
流夢在他旁邊嘀咕著說︰「明天就是中秋了,希望月圓人也團圓。」
看不見、听不見她的祥德自然不能吭聲,繼續以失落的心情獨賞月色。
她于是又說︰「以前我是那麼的羨慕吉夢的外貌。小時候,不懂大家為什麼那麼疼愛吉夢,似乎只要她在場,大人們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就落在她身上,對她摟摟抱抱;但相對的,他們對我的態度就冷淡多了。」
祥德嘆了一口氣,換了一下坐姿。
「十多歲懂事之後,我終于明白自己和她的差異在哪里,也就認命多了,不再做些爭寵性的無謂舉動,但盡避如此,總在無意間模仿起她來,笑容、言行、穿著,任何一個小動作,全都不由自主受她牽引。」連她自己都覺得困擾。「照理說,我終于擺月兌那一副平庸的皮囊,應該感到開心、感到幸運才是,可我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你知道為什麼嗎?」
她轉過頭去看著他問。
他也剛好轉向她這方向。
「因為你!」她放膽說出來。
「咳!」他嗆了一下。
流夢沒多想,繼續說︰「是你給了我身?女人的幸福感,舍不得太多太多的事。」
祥德換了一個坐姿,以手肘撐在欄桿上,支頤沉思地看往她這方向。
月光令他的瞳孔變得充滿魅惑,照亮了他俊氣逼人的容顏,流夢幾乎要以為他深深注視著自己,細細聆听著她的心聲。
她發覺自己克制不住心中的那一股沖動,不住伸手試著去觸模他的臉。
祥德適時合上眼,仿佛他確實感覺得到她一樣。
但流夢比誰都清楚那是絕不可能的,因為她根本感覺不到他的體溫,更甭提他的感受了,現實再度將她扔回苦惱的境地。
也因為那一?那的了悟,她反而放松下來,責怪自己都這時候了,還擺什麼姿態?「最舍不得的則是你,我愛你啊。」
他的眼瞳在瞬間轉?深邃,而且專注異常。
「每次看見你對著我的人好、對我的人笑時,我就感覺好難受,不停的反問自己那明明是我的身體,明明是我的眼楮,?
什麼我就是看不見你正視的眼眸……」
祥德定眼深思,不言不語。
「我真的好後悔,懊惱自己的心態,對于你的出現明明就是欣喜若狂、小鹿亂撞,卻總不肯坦然面對,說什麼怕你要我,怕這怕那,結果根本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她說得好不激動。
「對不起,我就是這樣一個不誠實的女孩子,如果再有機會,對于你的感情,我一定要放膽去回應,我發誓……」
她發誓要做的事多著呢。
「只是現在講這些又有什麼用呢?無數的大夫都放棄解救我了,我還有明天嗎?還能嫁給你嗎?」
祥德一直靜靜地坐著,看著她這方向。
「你看什麼啊?我就在你面前你又看不見,自己一個人坐在那里看得不亦樂乎,像個傻瓜似的,笨極了……」她嬌弱地道,緩緩舉起右手輕扶他的下顎,遂而星眸半閉的吻上了他的唇。
他們的嘴踫在一起了,粗淺的呼吸在空氣間回蕩。
這一吻,她感覺不到熱力,但她舍不得分開。
這樣一個充滿魔力的夜晚,方亭之中,幽幽透著幾分亮,她無法不為他迷醉,倘若一切從頭,她絕對願意和他的生命緊密交織在一起,可惜一切都已是「倘若」,他大概已是她永遠構不到的對象。
閉上眼,她假裝自己吻得更纏綿些。
末了,吸口氣,她離開他,在他耳畔輕烙下一句話……「我愛你。」便依依不舍飄走了。
祥德也跟著起身,臉上絲毫未有半分異樣的臉色。???回到自己久違了的房間,流夢只是為了好好記住它的樣子,但她怎麼也料不到祥德又出現了──跟進跟出,還主動將房門關上!
流夢感到一絲絲訝異地看著他,她在自己的床沿坐下,兩只骨碌碌的眼楮盯著他。豈料,他身子一轉,四平八穩跟著坐上來,再頭一轉便對她燦爛一笑。
頃刻間,驚駭直竄上她的喉嚨,她登時目瞪口呆地往旁退移兩寸,他繼續笑著地朝她逼近兩寸。
「祥……祥德?」她還在退。
「嗯。」他答得多順呀。
「祥……祥德?!」
「嗯。」這次答應聲拉長了一些,笑容依舊。
「祥德──」
「有何貴干?」
「你……看得見我?!」她像看到大怪物似地,瞠大眼楮,張大嘴巴,目不轉楮地檢視他。
「連你的睫毛有幾根,都看得一清二楚。」四目交會,祥德說著。
「這怎麼可能?為什麼你看得見我?」
「心有靈犀一點通。」
流夢連作幾個深呼吸,下唇不斷抿緊再抿緊,突地一聲驚喘後,淚花鼻涕一片縱橫,當場忘了自己地放聲大哭出來。
「為什麼不早講?你知道我一個人有多孤獨嗎?講什麼、做什麼都沒人理我,你和吉夢同乘馬車時,我只能眼巴巴的飄在空中看著你們,偶爾忍不住飄下來,馬就「噴嗤、噴嗤」的直搖頭,仿佛隨時要獸性大發把我踢得老遠。你們投宿旅店有吃有喝,夜里暖烘烘地窩在被窩時,我只能趴在屋檐上掉淚,風一吹來,就拚命發抖。你說你為什麼要這樣整我,今天不給我個像樣的答案,我跟你絕交!」
她左一把右一把的抹眼淚,女人一哭起來,通常沒完沒了。
「為了向你證明我的心意。」
「咦?!」
「‘咦’什麼‘咦’,誰叫你總看不見我的好、我的用心。」
「我哪有?!」她含淚反駁。
他笑著,略低下頭,不疾不徐深深端詳著她。「有沒有,你應該比我還清楚。」
「什麼?」
「‘什麼’什麼?」
「我是說眼前重要的事,是怎麼把我送回身體里,我遭遇如此危險的劫難,你居然還有心情在那里向我證明你的心思,我好怕,你知不知道?」
「我能夠安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