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撐在門框的木柱上,虎背雄腰的身軀堵在門檻前,遮住了外頭的光線,她屏氣凝神,身子就籠罩在他臉龐下。他濕透了,衣物性感地貼在他厚實肌肉上,使他看來更添頹廢般的迷人魅力。
「拿著,你的寶貝!」
「什麼?」等她回神低頭一看,不禁一愕,是她的金鐲子!她的金鐲子在那一剎那間,由他指間掉入她的掌心,敲開一圈細膩的冰涼感。
「收好它,別再弄丟了。」
他眼對眼凝望著她,雙唇抿現像春陽般薰柔耀眼的動人笑容。
阿扎蘭抬眼望他,人都呆了,胸口登時無法透氣。「難道……你一整晚都在找它?」他依舊笑容和煦,蘊著令人難以抗拒的柔情。「一半,一半。」
「一半,一半?」她不懂。「一半時間在找金鐲子,那另一半時間在?」
「求生……」他龐大的身軀突然柔軟無力地往前傾倒。
「咦,怎麼回事?」
阿扎蘭急急踏近步伐要去扶他,卻忘了兩人的體型差異過大。他一壓下來,她根本支撐不住,一記強猛的力道立刻將她的身子往後推去,她申吟一聲,當場被他雄健的身軀壓個正著,重重地跌坐在地上。
「玉?玉?」
他一動也不動!她掙扎坐起身,這才看見躺在腿上的龐大軀體背後,肩下兩旁琵琶骨附近的衣物一片焦黑破碎,隱隱約約滲出被雨水沖刷過後的淡粉色血跡。
「這些傷是怎麼回事?」
她驚恐地從他胸膛下移出,急忙卷起那層布,一看清眼前的景象,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唇,眼淚就快奪眶而出。
他背上兩邊琵琶骨及琵琶骨中央的肌肉,整片上背,幾乎被燙掉了整層皮!原來那些淡粉的血跡根本不是什麼雨水沖淡,而是皮膚嚴重燒傷後,外層的皮膚往上縮蜷而暴露出的顏色。
「怎麼會……」阿扎蘭不禁動容,鼻酸哽咽。
為了找她的金鐲子,他到底遇上了什麼事?她的視線自然而然搜尋他身體的其他部位,懷疑除了這觸目驚心的燒傷外,還有其他致命的傷痕存在。否則像他如此健壯的人,不至于變得如此虛弱!快,在哪里?快點找出來!突然間,她的目光定住了,倏地駭然無聲。
「難道……」她靦腆地猛吞口水。但回頭一想,現在情況緊急,便撇開腦中一閃而過的矜持,跪在他腰側,旋身過去解他的腰帶。由于他是胸膛朝下趴在地上,拆解格外困難,但她必須努力——對,她必須努力——「行了!」往下拉吧。
「住手!你干麼月兌我褲子?」
那只沖出來一把抓住褲頭的大手,嚇得阿扎蘭驚慌失措,剎那失色地翻坐在地。「你不是昏迷不醒嗎?」
連她月兌他褲子都曉得!「你不是拒絕看我‘這些東西’嗎?」小,想趁火打劫!一陣突來的羞慚,讓阿扎蘭滿臉通紅,縮著肩膀羞赧地說︰「我是怕你……還有其他的傷勢!你看來傷得並不輕。」
天啊,她快羞死了!她在心里大叫,恨不能挖個地洞把自己永遠埋起來。
「我的左腿骨斷了……」他低聲回答,隨即昏厥過去。
「腿?」她愕然失色,打住尷尬思路,忽忙檢查他的雙腿,果然在他左大腿上發現脹大的傷勢。「腿怎麼會傷成這樣……」
她的心頭頓時一陣狂亂,腦中一片空白地瞪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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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雲密密層層,雨滴灑滿了枝葉,枝葉承受不住重量,便從葉緣上滴滴答答地落下來,日頭已高升,天空持續細雨霖霪。
車輪輾過石頭,引起牛車板上一陣顛簸。
「大叔,請問到鎮上還要多久的時間?」
「不久了,等過了這片田野,就進鎮了。」頭戴斗笠的老翁,輕甩了牛背幾下鞭子,驅策牛只在泥濘不堪的田間小路上慢慢行走。
「喔,謝謝大叔。」
阿扎蘭繼續舉高兩臂,撐妥指間的精致繡袍,由背後拉越過頭頂,形成一片臨時棚子,用來為她與玉遮風擋雨。
雖然效果不大,但至少為彼此阻隔了雨水。從里頭仰望天空,天空變得又小又窄,世界也變小了,就剩下兩人共處的小小天地。
玉清醒過後,透過半垂眼簾斜睨出去的景致,便是這樣一幕唯美的畫面。耳邊傳來規律的心跳聲,使他領悟到自己正癱軟地靠在阿扎蘭的臂彎,臉龐倚在她的頸窩里,聞著淡淡的干草香,身軀則像襁褓中的嬰孩,由她的右臂小心翼翼圈在懷中,與她並肩而坐相依相偎地共享著這一片細雨紛飛中的小小淨土。
「我們要去哪里?」他昏弱地低問道,視線自然繞上她的喉部,盯著她那有如凝脂般的肌膚,竟有如膠著般始終無法移開。
「你醒了?」阿扎蘭聞聲偏過頭,看見他恢復意識,不禁松了口氣。
「我睡了多久?」
「三個時辰,我以為你會病上一、兩天不省人事,沒想到你這麼快就醒來。大叔正要送我們進鎮找大夫,你撐著點,等到了大夫那里,你就可以接受妥善的治療,或許就不會那麼難受了。」她牽動嘴角平柔地說。
玉聆听著她嬌馴吐息,半昏半醒狀態下,整個人竟有點像被灌醉了一般,不由自主地捕捉那一股難以言喻的溫柔魅惑力。
「我的行囊中還有點錢,就在……」「不用了!」阿扎蘭搶先打斷他。「我沒回客棧,你的傷太重了,我放心不下,所以趕快找人幫忙把你抬上車,根本沒時間回去拿那些東西。」她在想,也許等安置他後有空再回去拿。不過就怕到那時候,連骨頭都不剩了,那種龍蛇混雜的地方。
「沒回去拿?那你哪來的銀兩?」
他雙眼圓睜地仰頭看她,她瞟開視線,勾住衣角的手指絞捏起來,扁著嘴說︰「「所以……我把你的馬讓給這位大叔,作為他繞路送我們進鎮的代價……呃嗯……大叔夸你的馬是匹好馬!」
「廢話!」
泵且不論那匹馬身價非凡,與他出生入死多年,沒功勞也有苦勞,沒想到竟淪為今天賤價賤賣的地步。玉真個傷腦筋,臉容岑寂為一股無奈。
「對不起……我知道你在怪我,不過我不介意。」她大眼楮低垂下來,羞澀地抿著唇。「你是為了替我找回金鐲子才受傷,于情于理我都欠你一次,我想我該跟你說聲謝謝。」「謝謝?」
「對,我欠你一個正式的道謝。」她點頭應道,視線若有似無地斜瞟他,發覺他也在看她,便紅著臉回避開來盯著自己膝蓋,而那里除了濕淋淋的布料外,根本沒啥值得特別留意的。玉眯起眼楮,捕捉她這下意識流露出的姑娘家模樣,一種莫名的情緒,瞬間籠罩住他。這怎麼說呢?他覺得她很好玩,那張臉戲劇性十足,或許因為他早已習慣她在心上築一層厚厚的心防,不讓人窺伺她的內心世界,突然面對她侃侃而談的一面,讓他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感覺。當然,這種想法絕對無稽至極,他可從來沒用這種眼光去看過一個女人。毫無笑意的瞳眸赫然入目,它們很冷,但又很美。阿扎蘭被看得手足無措、口干舌燥。「事實上,我罵了你一整晚……」
「罵了我一整晚?」
他眼底異樣色彩一閃,害她的胃不安地揪成一團。
「我用很唾棄的態度罵你‘混帳王八蛋’!「她馬上提高音量補充道。「不過……不過我現在真的很後悔講過那些話,我發誓!」
「那些話?!那就是不只‘混帳王八蛋’?」玉鎖住她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