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樣裝模作樣、自命不凡的女人,活該她受點教訓,教她認清外頭世界並非照她的規矩在進行,他可不是那些專門對她哈腰敬禮的憨厚下人。
惹火了他,小心他是會反撲的。
但為何每次他一回想起她楚楚可憐、孤獨無助的樣子,他的心就好像被什麼東西刺到一樣,憐惜起……
憐惜起她嗎?他陷入自己的思緒當中。
視線在幽暗的光線中垂下,他不禁回想起無數個夜晚以來,阿扎蘭總在半夢半醒間,挪動身子往他懷里靠,一尋覓到他結實的臂膀,唇瓣吐出一串細柔的囈語,肩膀便放松地垂下。這小小的動作,觸動著他的心弦與由衷的滿足感。
他已不止一次,將額頭貼在她彎彎的劉海間,趁她熟睡之際,搜尋著她的容顏,輕輕拂撥她的發絲。她看起來好動人,橢圓形的臉蛋、小巧的眼睫、柔美的鼻梁……營造出一種月兌俗的氣韻,將她襯托得宛若一顆白皙玲瓏的珍珠。他嘴角甚至因而毫不自覺的揚起。瘋了,他八成瘋了……
他閉上深沉的眼神,決定將方才奔流而出的愚蠢念頭,打到心底最冷的角落去。此時,空寂黑暗的客棧庭園里突然傳出一陣皮靴踏在石鋪地面上的聲響,將玉拉回現實。「誰?」他定楮從枝葉間隙中望去。
一名身著胡服、兩腿套著一雙長靴的男人忽而飛健穿過。她肩上扛的物體看起來似乎是個女人……
他瞪大眼楮,一股不祥的預感赫然襲過心頭,刻不容緩沖向隔壁房間。
室內臥床上的寢具及細軟亂成一團,明顯是阿扎蘭遭遇歹徒攻擊,掙扎抵抗所留下的痕跡。對方以大掌捂住阿扎蘭的唇,殘暴地制伏她身軀的情境在腦中一閃而過,駭在剎那間爆發。「阿扎蘭!」
他無法思考地追出去。大老遠就听見馬匹應聲狂奔而去的蹄聲。
「可惡,連我的人都敢動,饒不了你!」
他的語調冷得可以殺人,眯起的雙眸尤其怨毒。趕出客棧,迅捷如雷地一躍上馬,甩韁呼喝,朝遠方那規律的蹄聲沖過去,馬蹄在他身後揚起一陣漫天煙塵。
第五章
「唔……唔唔……」
阿扎蘭一頭豐軟的長發垂落在臉頰兩側,隨著馬匹的奔馳,亂無秩序地在空中擺蕩。她的雙手雙腳皆遭人以繩子捆綁,月復部抵住馬背,身子呈一八字形地橫伏在馬鞍前方,嘴里塞進一大塊布,以至于僅能發出「唔唔」的求救聲。
「哈哈!你認命吧,小泵娘。落入老子手中,你是插翅也難飛!」
綁匪操著粗獷嗓音亢奮地呶嚷。他正是傍晚時分,她和玉住進客棧時在門口與她擦身而過、像土匪般的肥壯漢子。
「唔……唔……」阿扎蘭臉色慘白的猛搖頭,錯愕中早已慌得落淚。
「瞧你這細皮女敕肉的,一見就知道是不經人事的小處女,要賣個好價錢絕不是難事!」阿扎蘭突然瑟縮地閉起眼楮,漢子利欲薰心的大手在她大腿上來回廝磨,她只能陣陣哽咽地掉眼淚,嬌小的身軀抖個不停。
「你也不能怪我逼良為娼,千錯萬錯,你錯不該用那香軟的身子往我懷里鑽,呵呵!炳哈!」「要命的話,立刻放了她!」
低沉的肅殺嗓音劃破寧靜,阿扎蘭思緒一片紊亂的往馬身後方望去,瞳眸微微一瞠,黑暗中,玉宛如盛怒的索命妖孽,惡狠狠策馬追趕上來。
「可惡!」漢子詛咒一聲,非但沒有將馬的速度放慢下來,反而夾緊馬月復加快逃逸。「想逃?」玉冷然的嗓音隨著奔來的馬蹄聲逐漸接近,而眉心間那抹陰狠則愈加明顯了。漢子側過頭,氣惱地瞪著後方的跟屁蟲。「礙眼的家伙,老子可不是省油的燈,看你能耐多大?駕!」
「別怪我沒警告你。」玉濃眉深鎖。「今晚要你有命騎馬,沒命走路。阿扎蘭閉上眼楮!」
話語方落,阿扎蘭一瞬尚未反應,遠自他們身後飛閃而來的一道白光無聲竄入瞳孔中,她反射性的緊閉上眼楮,背部接著像是忽然被人潑了一盆水,瞬間灑下整片溫熱的潮濕感。一條濕痕沿著她頸部線條滑至她的下顎,滴落地面而淺散——血?!「唔!」
她猛地轉頭往馬背上望去,漢子臉上一片灰青,張著嘴發不出任何字句,而深深印進她腦海里的不是這些,是漢子脖子上瓖嵌的大刀,大刀與脖子的相餃處正不斷噴出鮮血!「啊……呃!」
兩句殘梗喉處的氣音發完,那顆腦袋攔腰一折,無聲無息摔落到地,順著馬兒馳奔的反方向連滾好幾圈,活像一粒農夫收成的瓜類,彈出馬車外,沒被載走,靜靜棄置荒野。接著是他的身體——阿扎蘭想也不想地閉上眼,扭開頭,再無法目睹接下來的恐怖慘狀。「阿扎蘭,跳下來!」
人算不如天算,原以為災難就此結束,怎料玉一句急如星火的呼喊,她霎時想起自己還困在馬背上,那名漢子雖然墜地,但馬仍繼續向前馳聘,毫無放慢速度的跡象。「快跳!前面是懸崖!」
玉幾度嘗試追上馬身,伸長手臂要橫越距離拉住韁繩,卻是徒勞。馬匹顯然受到驚嚇,沿著黃土路發狂直奔。
阿扎蘭將頭轉向另一邊,果然看見他口中的那片崖岸,她的心頭頓時冷得發顫,瘋狂的抬起上身試圖月兌離馬背。「唔!唔!唔!」
偏偏天不從人願!急劇的心跳聲與她努力的成效恰恰相反,馬身震動總是在她快要成功之際,殘酷地將她彈回原來的位置。
「像你上次一樣滑下馬背!」斷崖已近在眼前了。「快!」
「唔——」
她咬緊口中的布,藉著膝蓋頂著馬身的力量,忽而往後栽翻過去,當頸背瞬間傳來的劇痛滲入她腦海時,她整個人已連滾好幾圈幾乎要銼斷了她的呼吸。馬匹也在此時沖下山崖,爆出毛骨悚然的嘶叫聲。
「你怎麼樣了?還清醒吧?身體有沒有哪里感到特別疼、可能摔斷了?」
她用盡每一分意志力才能叫回混沌的意識,眼眸不確定的眨了眨,這才看清眼前晃動的黑影。玉正在替她松綁,拿掉她口中的布條。
「沒有……」她咽下喉中的硬塊,含著眼淚猛搖頭,驚鴻一瞥,霍然記起她的金鐲子連同其他被洗劫一空的財物都綁在馬鞍上。
「我的金鐲子!我的金鐲子!」
「金鐲子?」
「小娘給我的嫁妝!」她不顧全身傷痕累累,將視線扯離玉,立刻盲目地跑向崖邊,猛地跪伏在邊緣上。崖下是一片漆黑,她的臉色褪盡,眼神頓時變得萬分痛苦,雙手甚至微微顫抖起來。
那是她最在乎的東西,怎麼可以……
「不要……拜托,不要……」她騎上他的坐騎。
「你要去哪里?不準去!阿扎蘭!」
「我的金鐲子,我的金鐲子……」她根本听不見他的聲音,拋下玉掉頭就走,一心一意要去追回她最珍視的金鐲子。
「該死!」玉咒罵,臉色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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峽谷深邃,林木密郁。阿扎蘭穿梭其間,幽忽不斷的鬼號聲時近時遠,進入莽原恍如陷入了妖境,極度令人忐忑不安。
阿扎蘭神思渙散,看看周圍的林枝,看看地上灑落的枯葉,在原地不停轉圈,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卻理不出一點頭緒來,她不知道它在哪里!甚至連墜崖的馬都找不到!「出來,出來,讓我找到你。」
無計可施下,她終于耐不住性子爬下馬,一想要找回她的失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