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恭介嫌惡的眼光射向她,眉峰糾結。「呈現在我眼前的事實就是如此,該說的我已經都跟她說清楚,你不必再花心思想挽回什麼。」
不可能了,一切都結束了!
他已經嘗到愚蠢的報應,不能再丟趙家的面子讓所有的人看他的笑話。
木薰憤恨地朝他狂哮。「月小姐把自己最珍貴的貞操給了你,你卻硬要咬定她與白皓有染,你的腦袋是不是石頭砌成的?」怎麼會有如此冥頑不靈的臭男人。
趙恭介嚴峻地盯著她。「請注意你的措辭,姑娘。」
木薰不甩他,繼續高聲嘶吼。「是!你是地位崇高的再世華佗,到處有人為你的救命之恩感謝得五體投地,而我們就是不入流的妓院姑娘,所以我們活該被人瞧不起,一場誤會下來,沒有否認的權利,沒有辯白的權利,有的只是你們這些清高者的判罪!」
「我沒有瞧不起任何人。」
「你有!當你嫌棄地說月小姐是‘醉顏樓的月雙雙’時,你就已經打從心底看不起她!趙公子,月小姐不是笨蛋,你用什麼眼光在看她,她會感受不到嗎?」
她暗啞的指控讓他心頭一悸,不發一言。
「請你記著,如果可以選擇,誰願意去做陪酒賣笑的花間女子、誰願意過著送往迎來的日子、誰不願意出生好人家,讓人像寶似的捧在手中?我們不能選擇!我們的命沒有你好!懊死的你听懂了沒有──」
在那激動的情緒下,木薰已鼻酸,不平的淚水懦弱地佔據了她的視線。
趙恭介的眉峰擰聚,面有慍色。「說完了嗎?」
「你……」
他還是完全不為所動。
木薰的肩一垂,譏刺地笑了。「我真是白費力氣。」她搖頭。「像你這種走到哪兒都讓人哈腰尊敬的男人,永遠只懂得自矜自是,一味憐恤自己。‘遇人不淑’是我送給月小姐的話,可憐她辛辛苦苦逃出醉顏樓,沒想到到頭來,終究擺月兌不了牢不可破的命運枷鎖。」
「你那些無謂的話我已經听夠了,你請吧。」
「不用你趕,我也會走。」她恨恨地回道,仰頭轉身離去。
然後,當她跨出廳堂門檻時,她回頭道︰「醉顏樓已經發出帖子,凡鐘情月小姐的王公貴族,于六月十日這天聚集到月坊為月小姐開出閣價,誰出的高,她就賣給誰。」
她看見他依舊鐵著一張臉,這一刻,她真的替月小姐恨起他了。
「然而,她卻因為你,兩腳被打得血淋淋,現在連下床走幾步路都要人扶,因為她把自己的初夜給了你,惹火了艷姨娘。我想你也猜得到,一旦買主知道她不是童女之後,她會有什麼後果。我來是想求你去救她,可惜我的脾氣不好,原想好好說服你,沒想到還是忍不住吵起來。救不救,隨你。」
說罷,她便走了。一路上,一把一把的眼淚掉個不停。
她有預感月小姐的痴情勢將付諸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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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回事?」
雙雙痛苦而虛弱地從床上撐起身子,審視著滿臉淚光的木薰。
木薰趕緊將臉藏進舉起的袖子後,粗魯地擦拭著,故作沒事地說︰「沒……沒什麼,剛才挨了艷姨娘的一頓罵,忍不住就哭了。」
「不。」雙雙的眼神迷惑。「我知道一定有事,到底是什麼事?」
木薰的情緒剎那間崩潰,她怎麼忍心說出趙恭介的恩斷義絕?
「木薰,告訴我,你說啊!」
木薰別開臉,哽咽地說︰「月小姐,不要對趙公子抱有希望,我想……他是不會來醉顏樓救你的。」
「你去找他了,是不是?」她的聲音狼狽得令人心疼。
木薰默認。
「他還是認為我對不起他?不肯原諒我?」
「該死的他根本拒絕听別人的解釋,像他那種沒度量的人配不上你,你嫁給他一定會被他欺負!月小姐,你別難過,這個男人不適合你,我們再找下一個,出閣大宴時,一定會有很多有錢有勢的大官爺到場,到時候我們再找再挑,好不好?」
雙雙頓覺一陣鼻酸,她的心因悲傷而微微抽痛著。
「到時候不是我們挑別人,而是錢挑我們了,傻瓜。」她拭了一下眼角的淚水,漾開一抹憂傷的笑容。
如此一來,反而令木薰更加于心不忍。她上前抱住了她。
雙雙伏在她的肩上,任憑溫熱的淚滑下臉龐,低低切切地說︰「木薰,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對不對?」
「這……」
「白皓出現時,我已經感覺到事情起變化了,一大堆的不安不由自主地涌上心頭。當時,如果我向恭介坦誠自己的身分來歷,或許就不會走到今天的地步。但是我沒有,相反的,我狡詐地去算計他,要他對我許下承諾,答應對我好一輩子。木薰,我就是這麼一個可惡的女人,難怪他不要我、討厭我。」
木薰急忙搖頭。「不是的,月小姐,不是的。」
她淚流不止。「我知道他心已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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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小姐把自己最珍貴的貞操給了你,你卻硬要咬定她與白皓有染,你的腦袋是不是石頭砌成的?
是!你是地位崇高的再世華佗,到處有人為你的救命之恩感謝得五體投地,而我們就是不入流的妓院姑娘,所以我們活該被人瞧不起,一場誤會下來,沒有否認的權利,沒有辯白的權利,有的只是你們這些清高者的判罪!
你就已經打從心底看不起她!趙公子,月小姐不是笨蛋,你用什麼眼光在看她,她會感受不到嗎?
請你記著,如果可以選擇,誰願意去做當陪酒賣笑的花間女子、誰願意過著送往迎來的日子、誰不願意出生好人家,讓人像寶似的捧在手中?我們不能選擇!我們的命沒有你好!懊死的你听懂了沒有?!
她卻因為你,兩腳被打得血淋淋,現在連下床走幾步路都要人扶,因為她把自己的初夜給了你──
因為她把自己的初夜給了你──
趙恭介眉頭緊蹙,捧在手掌的洗臉水,就這樣定在空中,任由它一滴一滴地從指縫中流走。
木薰的話回湯在他的腦海,听得他句句椎心刺骨,人都呆了,腦中只殘留著雙雙哭紅了眼楮,苦苦哀求他听她解釋的神情。
他沉痛地閉緊雙眸。
他企圖趕走在他心中萌生的心疼與憐愛,卻徒勞無功,那哭得揉碎人心的身影依舊揮之不去,使他交織出越來越深的不忍。
「可惡!」
眼前的梳洗架赫然一掌被他推倒,潑灑了房內一地清水,巨大的撞擊聲霎時震遍整片屋頂,亦撼動了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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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月雙雙的出身,短短三天不到的時間,就傳得流言四起。
趙恭介獨自坐在北涼客棧幽暗的角落里,皺起的眉間一如化不開的心結。
有誰知道,雙雙的情感如何震撼了他、觸動了他,卻又狠狠地傷了他,那排山倒海而來的情緒,激得他心狂意亂,教他無所適從。
他終于喝了茶,嘗起來卻盡是苦味。索性放下茶杯,起身離去。
熱鬧的街道里,人來人往,賣面的小販忙著招呼客人、清理杯盤。
趙恭介出客棧後,就站在路邊看著他們,卻空洞地記不得他們前一刻做過什麼事,說過什麼話,只覺得心煩意亂,然後映入了他的眼中。
「知州大人,再過幾個時辰太陽就下山,月姑娘的出閣宴也隨之要開始,到時候你一定要喊大聲一點,一口氣買下月姑娘圓了你的夢。」
牽著韁繩的下人,快嘴快舌地巴結著自己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