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厭棄的食指都快把寧兒的額頭戮破。
煒雪冷眥一眼,揮開她放肆的手指,一徑牽過寧兒把她安置在身旁。
「你有膽再說一遍。」他的眼楮在發狠。
「我……」小梅傻眼,臉上頓時無光。
冷睇她一眼,煒雪不理會她,只對寧兒問︰「你沒事吧?」
「沒、沒事。」寧兒感動地回答,小臉垂了下來,小手緊緊握著他溫暖而有力的大掌,他給了她一份心安的感動。
由他出面吧,她相信他能將眼前的事情處理得很好,他是她的丈夫嘛,一個會為她吃醋,會適時安慰她的丈夫。
見她沒事,煒雪對太夫人說︰「女乃女乃,雖然已是春令,不過床鋪上少了寧兒,就是格外的冷。她是我的暖爐,我無意休她,你別費心了。」他口吻里的冷,冷徹人心,冷得教人?面盡失。
「你太放肆了,煒雪!我現在就命令你把她休了。」太夫人一時之間不禁難以接受。他是她的孫子呀,竟以對外人的口氣來對她,叫她情何以堪。
煒雪不以為然。「要管我的妻子,不如管管你的丫環,這般恃寵而驕,小心我抽爛她的嘴。」
「你──你──」太夫人快氣昏了。
「晚安啊,女乃女乃。」他譏諷性地問候一句,話一說完,便不容置喙地帶走寧兒,徒留大廳內的太夫人氣得渾身發抖。
「反了、反了!我的孫子居然為了一個女人給我這老太婆下馬威。反了!」
太夫人憤懣地在大廳內猛發脾氣,佇足一旁的小梅也氣綠了臉,倒是廳外的一對慢步離去的新人,乘著月光優美,恩愛地交談著……「煒雪,氣壞太夫人不要緊嗎?她會不會剝了你的皮?」
「可能。」
「可能啊?」她擔心地蹙起眉心。
「也可能不。」他淡笑。
「可能不?到底會不會嘛?」
「不清楚。」
「煒雪!」
遙望他倆相倚而行的背影,小梅擱在窗欞上的手緊緊握成拳頭,氣得發抖。
「豈有此理!」她眯起憎惡而不可測的雙眼。「只羨鴛鴦不羨仙是吧?好,我讓你們天人永隔。」
第八章
三月十三日天氣清,泠泠水邊多麗人。
沿襲自遠唐時代的「探春之宴」,在甕山清漪園正式展開。
游春的王公世冑們,或賞花玩景,或泛舟嬉戲,走到名花異草的風景宜人之處,就在地上鋪設起宴席。這是一場大型的貴族盛宴。
「來了嗎、來了嗎?」
「來了、來了!看,就在那里,華順王府的煒雪貝勒。」
不遠處的煒雪正與人交談著,在人群中硬是耀眼出色,英俊挺拔。
「好俊美尊貴呀,真令人不敢相信!」
「何止令人不敢相信,簡直是超拔俊逸!」
一群女人嘰嘰喳喳,三姑六婆的交談聲,令路過她們身後的寧兒豎起了耳朵,煒雪貝勒,在討論她丈夫啊,講什麼來著?听听。
「我听阿瑪說,前些日子日坊北大街,有個新娘子在娶進門的第一天,就教人給攝了魂魄,凶嫌可能就是煒雪貝勒。」一位年紀較長的格格首先說著。
「對啊,我也听說了。這一個月以來,朝廷緝捕證據的動作緊促得嚇人,好像有意在近期之內拿煒雪貝勒治罪問斬。」
「不會吧?」所有的女人同時發出驚呼。
寧兒也包括在內。
不會的,她們一定是弄錯了,煒雪親口告訴她,他不會被砍頭要她放心,這個消息是錯誤的。
「???,看在你們都是我姊妹淘的分上,告訴你們一個秘密,我听我哥說,步軍統領嵐旭貝勒及淳親王府的歌玄貝勒是這次行動的首領呢!」
「嵐旭貝勒、歌玄貝勒?」
寧兒跟其他女人又吃驚的大叫。
嵐旭貝勒就是步軍統領,步軍統領就是她的恩人,她的恩人要殺她的丈夫,怎麼會這樣?寧兒听得頭昏腦脹。
「他們是煒雪貝勒的好朋友耶!」多位格格驚異不已。「我們注意他們很久了,凡是有公開的場合,他們及皇上面前幾位大將,總是聚集在一塊兒供大家‘賞心悅目’用。現在怎可能由他的好朋友出面查辦他呢?不可能、不可能!」
「是啊、是啊,不可能、不可能!」寧兒急得臉紅脖子粗,忙著在一旁搭腔。
唱說俱佳的格格,立刻搖頭大嘆道︰「錯了,煒雪貝勒跟歌玄貝勒一直不合;而嵐旭貝勒風流成性,一直?□
ND058□雪貝勒所詬病,他們三個人根本就是天敵。」
「天敵?」寧兒雙手掩面。
煒雪……歌玄貝勒……嵐旭貝勒……不,不會的,他們一個是她的丈夫、一個是她五年來的主子及後來的干哥哥,另一個則是她的救命恩人,他們之間的關系不應該是沖突的,而應和諧共存,他們都是她生命中重要的人啊。
可是,可是……那天在市集上,煒雪與歌玄之間真的十分不合,她原以為是自尊心作祟,但听她們這麼一說,或許根本不是那一回事,他們真的是天敵──「而且是鐵了心要送煒雪貝勒上黃泉路的索命天敵。」格格再補上一句。
這下子寧兒渾身冷汗,臉色發白。她不行了,再听下去,她就要因心髒負荷不了,而昏倒在地。
她在心頭極力鼓舞自己,試著反駁這些駭人听聞的消息,因為煒雪曾經答應過她,要一直對她好、照顧她、疼惜她。
這是這些日子以來,令她過得無憂無慮的信念不是嗎?怎可如此輕易就動搖了呢?不,她不要動搖。
一踱出長舌婦的聚集處,寧兒一顆頭馬上搖得像波浪鼓,整張臉的表情,一下喜、一下憂、一下哀,接著又是一陣苦笑,簡直像百變面譜似的,看著一旁的壯年漢子好生有趣。
「姑娘,你沒事吧?哪兒不舒服嗎?」漢子笑呵呵地瞧她,嘴唇上方的兩撇小胡子因這動作微微上揚。
「呃,不,我沒事,謝謝你。」寧兒不好意思地道,覺得有點丟臉,讓人看笑話了,她欠身就要走,漢子卻出其不意地逮住她的手腕。
「你……」寧兒訝異極了,反射性就想收手。
漢子不放。
目光怪譎地看著她許久,他咧嘴一笑,不懷好意地說︰「我看姑娘臉色不太好,覺得有必要護送姑娘一程,直到你回到親人的身邊。」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他的猛然態度令寧兒覺得渾身不自在,尤其是抓住她手腕的大手,更是令她反感至極。
「你……放手!」
她吃力地掙月兌他的鉗制,猛然收回手時,她的腕上已有一圈他抓出來紅印子。
「在下莽古爾,失禮了。」他半眯著笑眼。
「你確實失禮了!」寧兒大剌剌地批評他,她生平最討厭這種調戲良家婦女的下流伎倆,特別是明明有把年紀,卻故作瀟灑的老頭子。
「喜寧格格說話好直接呀!」他斜睨著她,嘴角是抹狂妄的笑痕。
「你知道我的名字?」寧兒睜大眼楮,露出驚訝的神情。
「你是誰?我不認識你,為什麼你知道我的名字?
「因為,我認識你的丈夫。」莽古爾低聲地說,節骨分明的手指不由分說地挑起她的下巴,仔細地搜尋她的臉。「至于,你們倆的甜蜜新婚生活,我更是耳熟能詳。」
他語氣里的戲謔令寧兒臉紅。「你……你放開我!不要模我。」
她像只張牙舞爪的小貓兒,又氣又羞地推打他的手臂,氣沖沖的小臉蛋染上一層憤怒的紅暈,煞是生動極了。
他現在明白,小梅那番話所含的意味。小榜格幸福的表情太迷人了,迷人到令人眼紅,教人有股想拆散她跟煒雪貝勒的沖動,好看一看她?此痛苦的淒美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