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著、說著就抬頭看他的唇,然後倏地垂下紅臉,這次用不著他替她倒酒,她自己來,而且一灌就是兩杯。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我在想或許你猜錯了,我的身體說不定可以接受你、回應你的需要,你要我怎樣就怎樣。」
頭好昏,身體好熱,她想她是醉了。醉了,可以酒後吐真話,誰都不能阻止她,就算太夫人也不行。
「所以呢?」他笑了,邪氣極了。
「所以……所以……我不知道。你跟太夫人一樣,老是逼問我一些不知道的答案,我承認我笨就是了嘛!」她揉揉迷□
□不清的雙眼。「煒雪,我想睡了,眼楮快睜不開了。」
「你過來,我順便告訴你答案。」他推開小桌子,接走她遞上來的杯子,再將她挪進的身子卷入懷中,帶她在炕床上躺平。
「什麼答案?」寧兒模模糊糊地問,兩手輕輕抓著他的衣領,把臉靠在他溫暖結實的胸膛上。她不只喜歡看他,還喜歡他身上淡淡的香氣,他有好多、好多她喜歡的東西,可能……每一樣都喜歡……「我要你,明天。你不懂的我教你,你害怕的我會引導你。」
「好。」她听不太懂,但他的每一樣她都喜歡。
他揚起嘴角,靜靜看著她入睡,動手解下她的發髻,意外發現它們像絲綢一般的滑細柔軟。他一面將手指溫柔地纏繞在其中,把玩著這些令人心醉的發絲;一面則低聲吟唱道︰「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日坊北大街「恭喜、恭喜!娶了門好媳婦。恭喜!」
「謝謝、謝謝!快里邊請。」
「好、好……」
李、張兩家人聯姻辦喜事,將初春的華麗夜晚弄得熱鬧非凡,上門祝賀的賓客充斥在四合院里,喧諠嘩嘩,喜氣洋洋。
院落一角廂房的門扉上大剌剌貼著「喜」字,幾盞紅燈籠隨風晃動。這里正是新婚的房間。
新娘子嬌滴滴靜坐在床上,等著丈夫來為她掀開紅喜帕。左等右等總算听見門扉被輕輕推開的聲音,平穩的步伐徐徐走近她,就是這一刻!喜帕翻落床板上……她紅著小臉蛋,低頭不敢看。「夫君一路上辛苦了。」
「哪里。新娘子好美,容光煥發,燭火下更是美若天仙。」來者眯起了冷情的眸子。「只可惜,這一?那間的美麗,我要了。」
「呃?你……啊──」新娘子頃刻間失聲驚叫。「你是誰、你是誰?來人!救命啊!」
一個閃電般的動作將新娘子推回床上,繼之凶狠地捂住她的嘴,止住她的大吼大叫。
「嗚──嗚──」新娘子拚命反抗,害怕的淚水已然沾滿眼眶,一頂漂亮的花簪冠在床褥間撞得亂七八糟。
傾伏身前的男子,不畏不懼地凝著她的眸子,低柔地說︰「旭破天,天照地,氣運乾坤,息轉天地,五形化人氣。」
救命……救命……她的臉色護白,身軀四肢用盡全身力量在掙扎,不要……救命啊……誰來救她……淚水溢出了眼眶,順著臉龐滑落開來。他在干什麼?不要……不要模她的眉,好冰,這個人不是人類,太冰了,他是妖魔。
「月破夜,夜照夕,氣運乾坤,息轉天地,七魂化人氣。」
「不……嗚……」好痛!有東西在刺她的眉心。好痛……救命!好痛……劇痛感瞬間由眉心蔓延全身,她無法吸氣,好難受!
「嗚……」
「生破無,無照有,氣運乾坤,息轉天地,九滅化人氣。」來者的手伸出來了,一取,她眉間一顆的圓潤血滴,迅即在他五指間不見。
「逆輪,逆回,逆無,逆有,婆迦邏,婆迦摩,波耶迦──」他五指猝然握攏。
「嗚!」她雙眼大睜,掙扎的小手倏然在床上癱平,房內登時一片寧靜,只剩外頭人聲沸騰依舊,她成了京城中第二十具活死人。
攤開掌中冰凍的晶瑩血滴,男子凝了一眼,遂從容不迫地轉身離開。
「鬧洞房嘍!炳哈……鬧洞房嘍!」
一大群醉醺醺的親友,笑哈哈地與新郎抱成一團,人手酒一壺,東倒西歪的進新房。「新娘子……新郎……啊──啊──」
一聲驚天動地的吼叫,一大群男人?那失色,摔的摔、跌的跌、嚇的嚇,一場鬧洞房瞬間變成驚惶失色的災難。
「不得了,新娘子出事了!」
「快來人啊!出事了──」
「救人呀……」
*>*>*>華順王府,隔日。
寧兒扶著一大顆碩重的腦袋,幾乎是從頭昏腦脹的暈眩中醒來,才落腳下床欲站起來,腰都還沒挺直,即被一道軟綿綿的肉牆,咚的一聲彈回床上。
「發生……了什麼事?」她覺得全世界都在旋轉,艱澀地在床鋪上掙扎。
「格格,你太糟糕了,老嬤嬤一不注意,你就亂了準頭。
瞧你,不懂喝酒還學人家宿醉?沒個好樣兒!」
老嬤嬤第一天復職,遇上的就是她主子像只醉貓仰躺在被褥中,東翻西翻就翻不起身子,她只能搖頭拉她一把,遞上一條濕巾帕替她擦臉提神。
「嬤嬤……原來是你啊?怎麼不叫我一聲呢,一肚子就把我頂回去。」寧兒將濕巾帕按在臉上,覺得涼涼的水分,舒活了身體每一根神經。
「老嬤嬤叫了好些聲,可是格格宿醉未醒,壓根兒听不見。」她送上一杯水給她漱口,將濕巾帕重新洗滌,重新替她的臉蛋抹上一把,才牽她下床著裝。
「我記得昨晚煒雪斟酒給我喝……喝著、喝著,我就睡著了……」
老嬤嬤蹙眉。「這你又不對了,既然是跟貝勒爺喝酒,應該是你服侍他才是,怎反而讓貝勒爺照顧你一整晚呢?」
「哦、哦。」寧兒無力再反駁,穿上鞋子,到廳室吃早餐。來回張望一下,她問道︰「煒雪呢?怎麼不見他一起用早膳?」
餅去幾天,他一直跟她一起吃飯,偶爾看見她挑食,他幾度板起面孔,以冷冰冰的口吻命令她吞下,否則就干脆放下碗筷,什麼都不說,只是直勾勾凝視她,直到她乖乖把挑到碗邊的食物放進嘴里,痛苦地嚼著,他才繼續若無其事的吃飯。
今天,他不在身邊盯她,隨便扒兩口就行了。
「貝勒爺已經用過了,他吩咐你吃飽後,到院外林子的馬廄找他,貝勒爺要出府讓你跟著去。」
「呀?他要帶我出府?」
寧兒受寵若驚地張大眼楮及嘴巴,想說話,卻找不到適切的形容詞來形容她內心的激蕩。出去的意思就是看看外面的世界,離開這座有太夫人駐守的石籠子,可以看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行人,看五花八門的攤販店家,吃吃路邊的肉包子。
可以嗎?
她可以像以前一樣,穿著軟鞋提著菜籃子,穿梭在熱鬧非凡的市街上嗎?
「我……我現在就去找他。」她拎起裙擺就想往外跑,卻在最後一秒教老嬤嬤給揪回來。「嬤嬤,你這是……」
「貝勒爺交代要看著你把一桌的飯菜吃光,否則不準你出房門口。」老嬤嬤沉穩老練地挑眉說,一臉沒得商量的表情。
「一桌飯菜?開什麼玩笑?我哪吃得完?」寧兒眉頭連打幾十個結。
「貝勒爺還說他只等你一個時辰,從你起床到現在,你只剩下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再拖,你就給撂下了。」老嬤嬤壞心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