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眼,含住下唇,用力點頭。
「為什麼?」
「我要回阿朔身邊。」這是我唯一的信念,即使這個信念讓我感到危險。
「你真那麼喜歡周鏞朔?」我又點頭,毫不遲疑。
「有沒有想過,如果讓大周皇帝知道你用移花接木計,把身邊的婢女嫁到南國和親,你會沒命?」他語出恐嚇。
「當然知道,而且我很怕死。」
「既然如此,為什麼不跟我走?」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力氣很大,弄痛了我。
我沒用力扯回,只是靜靜望著他。「我的心留在這里,如果跟你走,一樣活不下去。」
「有這麼嚴重嗎?不過是一個男人。」他氣得一掌拍上桌面。
「我也希望不要那麼嚴重,可惜,它就是比我想象得嚴重。」
他勾起我的下巴,定定望著我。「你知不知道我很喜歡你?」
「知道,但你喜歡的是我腦袋里的東西。」而阿朔,喜歡的是我的心。
「不,你弄錯了,我喜歡你,不管是你腦袋里面或外面的東西。我喜歡你的脾氣,喜歡你的聰明,喜歡你吃飯的樣子,喜歡你指揮人的樣子……統統喜歡。」
「我無法適應後宮生活,那種爭權奪利的事會讓我窒息。」我試著同他說理。
「跟我走,我保證讓你自由自在過生活,你不喜歡後宮,我們就像以前那樣,一個莊園,一處相聚的地點,我發誓,在你沒有愛上我以前,我絕不勉強你。」
宇文謹真厲害,我想跟阿朔要求的東西沒要到手,而他,我未開口!他就先一步替我著想。
「你是個好人,但……不是我要的男人。」
我的話讓他著惱。「你又沒試過,怎麼知道我不行?」
「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腸斷白隻洲。你不是我要的那艘舟船,我很清楚,也很想……想待在有阿朔的地方。」我滿眼滿心的真誠,不想騙他或者任何人。
「你到底明不明白,穆可楠為什麼把你的身份泄露給我?」
「明白,她想你把我帶走。」
「她不是個簡單的女人。」
「如果我決定泅水,就不能害怕身子濕。」
「你留在這里會很辛苦。」
「我懂,女人的戰爭不比男人的戰爭好打,但我比穆可楠幸運。」
「為什麼?因為周鏞朔比較喜歡你?等你年老色衰,看你還敢不敢這麼自信?」他受不了地捏了捏我的臉頰。
笨,如果阿朔看重的是美貌,章幼沂哪里入得了他的眼?
「不,我比她幸運的是,累的時候,我還有你們這些朋友可以想、可以依賴、可以寫寫信、聊聊心,而且……」
「怎樣?」
「如果我真的適應不良,我知道哪里有人可以投靠。」
「你就那麼有把握,我樂意讓你投靠?」他口氣軟下,松開我的手。
「你不肯嗎?我腦袋里還有很多治國良計。」我指指自己的腦袋。
「你願意貢獻出來?」他失笑問。
「當然,只要你肯當我一輩子的朋友。」
「你要多少男人當你一輩子的朋友?」他在吃醋,很明顯在吃阿晉的醋。
「朋友,當然是越多越好。」說著,我唱起歌來︰「朋友一生一世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話、一輩子……」
于是,我的歌聲又取悅了一個男人,他扯扯我的臉頰肉,說︰「你唱歌,不是普通難听。」
「多謝夸獎。」說完,我繼續引吭高歌,荼毒他的耳朵。
「停,你說話比唱歌好听,用說的就好。」他捂住我的咀。
我笑著停下,問他︰「怎樣?當我的朋友好處多多哦,就連那個魏、鎢,我都幫你想到好辦法了。」
「貴的假的?」听見我的話,興奮躍上他臉龐,他傾身靠近我。
「先問你,你要的只是三國維持和平狀態?」
「如果……不是呢?」
「所以你想把魏、鎢吃下來?」
「很困難嗎?」
「你確定自己有足夠的能力治理好三個國家?」
「我……有。」他想了想,鄭重點頭。他是個有自信、有野心的男人。
「好吧,以目前看來,魏的國力比鎢好,對不?」
「對。」
「我听阿煜大略提過魏鎢的協議內容,如果他們合作一舉攻下南國,鎢國可得南國五座城池?」
「對,而南國土地則歸魏國所有。」
「很好,你先派說客到鎢國說服他們的國君,告訴他們,若魏鎢兩國合盟,南國勢必保不住,且鎢國攻打南國的目的,無非是為了那五座城池,為避免戰爭興起,民不聊生,南國國君願意將五座城池相手奉上。」
「你要我自動投降?那是萬萬不可能的事!這是什麼鬼主意門!?」他皺眉怒視我,一把推開椅子就要走,好像我是魏鎢派來的間諜。
「要生氣,先等我把話說完,行不?」我回瞪他一眼,硬拉他坐下。
「好,你怎麼說。」
「說客必須告訴鎢王,兩軍交戰,兵凶戰危,大軍過後,荊棘遍地、百姓遭殃,必有荒年,南國國君從仁慈出發,不顧生靈涂炭,故有此舉。
且魏國本是虎狼之國,其目的絕非只消滅一個南國,滅南國之後,其勢力必將更為強大,鎢國自然是魏下一個要對付的目標,唇亡齒寒,大王不可不防。說客只要能說服鎢與南國結盟、與魏斷交,必能激得兩國對立。」
他冷酷的臭臉緩和了,點頭,同意。「聰明。這樣南國就可以爭取時間,整頓國內兵力。」
「這在其次,重點是,要派另一位說客去魏國造謠,說是鎢國自願與南國結交,並訂下計劃,共同進攻魏國。此旨在激怒魏君,待兩軍兵戎相見,南國必可坐收漁翁之利。」話說完,我挑了挑眉,得意望他。
他久久不發一語,莞爾道︰「你這麼聰明,我怎麼舍得放開你?」
「有舍才有得,你不放,我就死定了,大周皇帝絕不饒過我,屆時你又踫到問題,誰幫你?」我嬌俏一笑,向他胸口捶去。
「這麼會說服人?派你到鎢國當說客,最適合。」
「你不都說女子不能干政?」
「如果是你,我準許你干政。」
「我可不喜歡當地下皇帝。好了,先听我把話說完,你,還是得向大周借東西。」
「若照你所估,我只須坐收漁翁之利,干嘛再向大周借兵借糧?」
「誰要你借那個了!你啊,要借一些農夫。在南國住的那段時間,我發覺南國的農務做得不好,比起大周差太遠,同樣一分田,南國只產百斤栗米,大周卻可以產上兩百五十斤,等于是兩倍半的產值。你說,該不該商借大周的農業人才?」
「大周憑什麼答應我?」
「南國和大周不是結盟國嗎?」
「那是和清沂公主聯姻的狀況下,現在……」他意有所指地瞄了我一眼。
「現在,清沂公主還是在您宇文皇帝的後宮里乖乖待著。」我提醒他。「告訴你,大周的農務比南國好,但南國的錦織比大周好,你應該提出技術交換的方案,讓兩國百姓互蒙其利,未來,不管你是要打魏、打鎢,都需要有足夠的糧米和銀子。」
「我干嘛听你的?」
「你不就喜歡我的聰慧,我把好計策獻給你了,還不听?除非你腦袋有問題。」
我嘻皮笑臉看著他,他無奈地望著我,那個目光我認得,叫做妥協。我知道我說服他了,說服他當朋友、說服他放我一馬。
「你在嘲笑我的腦袋?」
「不對,我在巴結你,人與人之間要結善緣,才能得善果。」勾住他的手,我笑眼眯眯,可不想讓他的妥協縮回去。「怎樣,當朋友是不是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