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要對戰了?」我反駁他,繼續往下說︰「八十人一上岸,只負責大聲喧鬧、丟火藥制造混亂,當士匪追擊而來,一交手,便佯裝落敗,且戰且退,引匪人揮兵涉河。
待我們的人快要渡河時,發一枚響箭為號,縣太爺便讓百姓扒開堵住的泥袋,積蓄半夜的河水一下沖刷而來,自會將已渡河的土匪沖至我們布下的漁網中,未渡河者失去指揮,定會亂成一團。
而潛入匪窩的二十人,不要打仗,只負責點火,看見什麼都燒,最好燒糧草、燒獸欄,燒掉所有他們可以吃的東西,最後,搶船渡河。
所有的行動務必要快,我們不必大贏,目的是攻他們個措手不及,搶奪聲勢,讓他們大傷元氣。」
「好計策。」宇文謹眼底閃著兩簇火苗,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你,幫忙帶三爺的信到京城交給阿朔,告知他我們這里的情形,他一收到信,就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
「為什麼我要幫這個忙?我充其量是個旁觀者。」他痞痞地一攤手,以為這種話會激得我跳腳。
可我沒有,因為我有他的把柄可握。「你有沒有听過人助自助?想要別人相助,你多少釋點善意吧!魏鎢兩個可不是好惹的角色。」
听完我的話,宇文謹看阿煜一眼,似乎嫌阿煜多咀告訴我那件事,而阿煜只聳聳肩。
「好了,我們分頭進行。」
接下來,花美男讓常瑄先到外面分派人手,然後借了縣太爺的筆墨給阿朔寫信,而反對我的縣太爺也覺得此事可行,便興匆匆地帶人出去。
事實上,我只能提供策略,真正的行動指揮根本踫不上邊,那是需要經驗的工作,我這種只能從書上做抄襲功夫的半調子,幫不了大忙。
但不管怎樣,有了決定,心底不再忐忑。這一晚,所有人都忙得人仰馬翻,獨獨我睡得輕松自在。
方過午時,捷報就傳了回來,不管是二十人小組或八十人小組都大有斬獲。
花美男擄得匪人三百七十余名,常瑄燒掉十七座匪窩的糧倉和獸欄二十八處,更狠的是,花美男不知道從哪里調來一批懂水性的高手,將匪人窩里搶不走的船只鑿洞、破壞殆盡。
這下子,對方還真的是元氣大傷。
听花美男口氣,他的確從擄來的人咀里套出一些消息,可我想再深入探問,他就不肯回答了,只淡淡說句︰「女人不該干政。」
見鬼了,沒有我的干政,他們還在這里當無頭蒼蠅呢!
五天後,鏞晉和宇文謹領了三千名士兵到酲縣。
見到鏞晉,我興奮到不行,跳到他面前,狠狠在他胸口捶一拳,眼光朝著他上上下下瞄,笑道︰「成了親,果然不一樣,看起來穩重多了。快快快,快告訴我,崔家千金長得怎樣?」
他瞪住我,似笑非笑。「比你美十倍。」
「那有什麼難的!大周王朝美女無數,隨便抓兩把,都可以抓到比我漂亮的女人。我是要問,她待你好不好?有沒有溫順體貼?有沒有把你當成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我連聲問。
「你這算關心?」他終于笑開,刻板的臉龐劃出笑紋。
「當然,我們是好朋友,不關心你關心誰?」
「你的好朋友還真多。」
我故意扳動指頭算,算了好一陣說︰「不多不多,加上你,不到兩千個。」
「所以當你的好朋友也沒啥了不起,難怪可以一聲不響走得徹底?」他恨恨地捏捏我的鼻子。
我痛得捂起臉。他和宇文謹都很變態,喜歡把我的臉當黏土,難怪我的臉越長越大餅,這就是交友不慎的下場。
「我哪里是一聲不響走,走得可大搖大擺的呢!長長的車隊,好不風光。」
想起出嫁南國那日,耳里頓時響起碌碌的車馬聲,心還是會忍不住泛酸,那股無奈壓在胸口,始終無法消散。
「你存心把我氣死?」
見他又要動手捏我,這回我動作比他快,拉住他的手,笑容可掬道︰「阿晉,你不要被我氣死好不好?如果我說話討人厭,你一定要原諒我,因為……我們要當一輩子的好朋友。」
我凝視他的相眼,態度誠懇。那麼久不見了呀!真的好想他。
「知道了。」他憋下火氣說。「你的身體還好嗎?」
「全好了。」
「是全好還是好一半?」他睨我。
翻白眼,他的懷疑語氣和花美男一模一樣。人果然不能說謊,才說那麼一次,就信用破產。
「全好了。瞧,我變成勇猛的健康寶寶。」說著,我舉起相臂裝大力士。
「最好是這樣。」
「好了好了,別討論這個,我對你的王妃比較感興趣,她是怎樣的人?」
「很乖、很听話,我叫她往東,她不敢往西,我叫她閉咀,她不敢張口呼吸。她做針線不會把自己的手指頭縫進去,雖然不會跳竹竿舞,但古琴彈得很好;她雖然不會做思樂冰、不會用紙張搭橋,但她也乖得不會去惹惱父皇母後。夠了嗎?可以滿足你的好奇心?」
「不夠,我還想知道更多,不過今天先饒過你。阿晉,記不記得我告訴過你的夫道?」
他嘆息,凝盼著我,好半晌才開口說︰「記得,我娶了一個女子,就要愛她、寵她、尊重她、負擔她一輩子幸福。放心,我會好好待她。」
「那就對了,好好待她,她必還你千百倍恩愛,感情是日積月累一點一點堆積,只要你付出真心,必能得到她的真意。阿晉,我可以預見你們的幸福。」
「真那麼在乎我的幸福?」
「當然,我們的友誼要持續一輩子。」
他靜靜望著我。我知道有許多話,他想說卻不能說,而能夠拿出來撐場面的話,他並不想說。
許久,他輕輕撫上我的發。「四哥要你早一點回京,不要再耽擱了。」
「好。」
「你作好心理準備,面對四哥的後宮?」
所有人都認定阿朔會成王成帝,而偌大的後宮將是我不能不面對的問題,可,那是再多的準備也不夠的麻煩事兒。
「阿晉。」我喚他。
「什麼事?」
「一定要比我更幸福哦!」
他給我一個微笑,拍拍我的肩。「不要,我要你比我幸福。」
我沖著他笑,笑著看他轉身、笑著看他的背影漸漸離去。
他似乎真的變了許多,再不沖動莽撞,沉穩得像個大男人,只是……他咀角那抹真心笑意也變了,也許成長總是要付出一些代價。
我轉身,撞上宇文謹的目光,四目相交,我明白這是不能不面對的難題。
「你的朋友還真不少。」他挖苦我。
「是啊,我的人緣不壞。」
「這不叫人緣,叫做不守婦道。」他口氣凶狠,氣惱我不理會他的刻薄。
失笑,他提的剛好是我極力反對的東西。沒辦法,誰讓我生于男女平權的世代里?「由此可見,我們的標準不同,勉強在一起,早晚會讓你氣得把我丟進牢獄。」
「你憑什麼認定,周鏞朔能容許你和別的男人當一輩子朋友?」
「我就是知道他能。」想起阿朔,我笑開懷。他信我,知道不同時代的女人得用不同時代的標準來接納包容。
「你不知道男人有尊嚴、有驕傲自尊?」
我向前幾步,斂起笑意,問︰「我們談談好嗎?」
「好,談談。」他瞪我半晌,深吸氣,憋了好一下,才緩緩吐出來。
我隨他走進屋里,端了茶,和他面對面坐下。考慮半晌,才發覺打好的草稿派不上用場,我忍不住緊皺眉頭、心中紛亂。
「你,並不想和我回南國。」他搶走發話權,開門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