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夠了,拿來,我回去騰寫便是。」花美男受不了我拍馬屁,翻翻白眼,很快就豎白旗投降。
鏞晉不死心,向前抓住我的手,這一勾一拉,把我握住阿朔的手給拉出被子外頭,他大聲對我說︰「我說過,不是我傳出去的!」
我瞪他,歪歪頭,轉開眼楮,直視阿朔。
阿朔輕搖頭,替他分解︰「事情不是九弟講出去的。」
我當然知道不是他,可不賴給他,滿肚子怒氣要往哪里出?小喜已經哭出兩顆大核桃,還能向她興師問罪?何況,打人的是他親生老媽,代母受過,天經地義。
阿朔對我微笑,那眼神分明寫著得饒人處且饒人,我撇撇嘴,趁沒人看見時吐了吐舌頭。
「抓賊還要證據呢,你信口雌黃就抹黑人,會不會太過分?」花美男為鏞晉說項。
連他也覺得我過分了?好吧,深吐氣,緩下臉色,我對鏞晉說︰「這次就算了,不追究,下次再惹一回,我就……」
就怎樣?去扁皇後?氣悶,我也只敢在這三個無害的男人面前耍大小姐脾氣,一到老大面前,照樣閉嘴當乖小孩。
「你就怎樣?」花美男追問。
就……欺負我不敢恐嚇皇子嗎?啊──心底尖叫一聲,我豁出去!「我就唱歌給你們听!」
我的話讓一旁的小喜松口氣,只見她背過身抑制抽泣。我在心底嘆氣,希望這回,是真的收服了她。將不平拋到腦後,我在心底悄悄地對她說︰沒關系的,我明白,在這里,人們總是身不由己。
「不要!」鏞晉比我叫得還大聲,惹得阿朔和花美男同時轉頭看他。
「為什麼不要?你听過她唱歌?」花美男問。
「不是普通難听。」鏞晉扮鬼臉。見我松口,他也跟著輕松。
「真那麼難听?」這回阿朔和花美男轉頭問歌聲主人。
「還不壞啊,不過如果有人存心污蔑那又另當別論了。」我睜眼說瞎話。
「試試?」
「我是病人耶,干嘛要娛樂你們?」我抬高下巴。
「知道自己是病人,就要有身為病人的自覺。」阿朔瞪我。
自覺……可不是嘛,我就是壞在缺乏自覺。總以為待人好,人必待我優,哪知道,在這里,這個定律行不通。
我感動得了小喜一下子,怎能感動她一生世?我不求她忠心耿耿,只盼她回饋真心。可是,當利益、性命橫在眼前時,怎能奢求真心相待?
況且,皇後能在我身邊擺上一枚棋子,誰不能?阿朔知道我身陷危急,找人出頭,不也是棋子效應?
唉,當所有的眼光都在盯著我,等我踏差走錯時,這樣的生活要怎麼過才能安適?
我抬眉,若有所思,灼灼的眼神望向阿朔,咬唇,輕問︰「能在後宮生存下來的人,一顆玲瓏剔透心是必備條件,對不?」
話才說完,我又搖頭否決掉自己的話。「不行,玲瓏剔透心易碎,能生存的人,應該是經得起千錘百煉的人。」
阿朔的眉頭聚攏,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我知道他懂得的。
第九章李書鳳
傷好了九成,無礙行動,小小的月秀宮閣哪關得了我?
這天,我去找阿朔,卻沒想到會在懷恩宮前踫上李書鳳。
她皮膚晰白、鵝蛋臉,瑤鼻檀口,嫻靜婉約,舉手投足間皆韻致天成。她身穿敦煌橘長皺裙,外罩月牙白鍛繡玉蘭蝴蝶紋罩衫,腰間環佩隨著蓮步輕移,叮當作響。她眉似春柳,只是顰間多少薄怨,西風吹拂不散,艷陽蒸不融。
「李姑娘,四爺在忙,還請姑娘先回去,等四爺忙完,屬下必定稟告姑娘來訪。」常瑄的口氣沒有什麼起伏,穩穩地陳述。
「常侍衛,這是你第幾次不讓我們家姑娘進屋了?」李書鳳身後的婢女不滿,出聲嚷嚷。
「望姑娘擔待。」常瑄還是面無表情,五官並沒有因為小丫頭的出言不遜掀起波瀾。
李書鳳的婢女沒有穿宮女服色,可見那是她從家里帶來的隨身丫頭,能帶自己府上的丫頭進宮,由此可知,她是多麼得皇後重視了。
「是皇後娘娘要我們家姑娘來服侍王爺的,你老是把我們擋在門外,這算什麼?」婢女雙手叉腰,對著常瑄頤指氣使。
常瑄還是維持一貫的動作,冷淡說︰「常瑄只是奉命辦事。」
「哼,我就不信你攔得了我們。小姐,咱們進去。」小丫頭拉起李書鳳就要往里闖,但常瑄動作更快,把劍往兩人身前一橫。
「請姑娘不要為難屬下。」冷冷九個字,伴隨冷冽的聲音,自然而然帶出威勢,讓原本打算讓婢女出頭的李書鳳退後一步。
「環兒,別為難大人了。」李書鳳回頭示意跟在身後的宮女,宮女捧著托盤往前走,直至停在常瑄身前。「還望大人見諒,書鳳回去會善加管教下人,至于這個,還勞煩大人交給王爺。」
「是。」他伸手接過托盤,遞給小扇子,又回復站崗姿態。
我站在旁邊,自始至終沒多話,她們轉身準備離開時發現我,多望了我兩眼。我朝李書鳳頷首,她回我一個微笑,兩人交錯開來。
要進去嗎?常瑄說阿朔在忙,他忙的我又幫不上手,猶豫好半晌後,我決定離開。但才提起腳步,常瑄不知道用什麼厲害武功,一眨眼就飛身到我面前。
是傳說中的輕功嗎?果然厲害,得找一天纏著他教我,要真學會了,還怕李連杰、成龍不找我合作?
我奸笑兩下,抬眼,對他揮揮手。他還是擺了張僵尸臉,真可惜,他長得挺好看的。
「笑笑嘛,你笑起來一定會迷倒眾家女子。」我對他耍嘴皮。
他沒理我,只是淡然說︰「四爺請姑娘進去。」
「他不是在忙嗎?我進去做什麼?」我回話,眼光掠過常瑄的肩膀,看見李書鳳停了停腳步,好一會兒才繼續往前走。
完蛋,我又得罪人。苦惱。
看著我懊惱的表情,他反而松了繃緊的五官。這人,很愛看我倒霉嗎?
「姑娘請。」
「我會被你害死。」我低聲說。
他當然沒回我話。他會回,我才真要去看醫生咧!不看耳鼻喉科就得看精神科。
我跟在他身後,傷未痊愈,腳步有些慢,可他後腦勺像長了眼楮似的,居然也放慢速度等我。
他是好人,一個表面波瀾不興卻滿心溫柔的好人。
我進屋,阿朔拿了本書隨意翻,哪里在忙啊?他分明很閑好不!我歪歪嘴,離他三步遠。
「不痛了?」他放下書,抬頭問我。
「早就不痛了。」
「恢復得還不錯吧?」
「我又看不到自己的,誰知道上面現在是不是開滿牡丹花。」
「古里古怪。」
我微笑,古怪就古怪吧,只要能走到他身邊,不會像李姑娘那樣,次次被擋在門外,古怪一點,無所謂。
「阿朔,李姑娘不是你未過門的妻子嗎,為什麼不見她?」說這話,我心底是酸的,可酸又如何?我很清楚,在他生命中,章幼沂只是短暫過客。
「問這個做什麼?」
「做參考啊,以免重蹈覆轍,做了什麼讓你生氣的事,下次就輪到我被擋在門外。」
「怕我不讓你進來?」他好笑問我。
如果有人天天對你澆灌以真心,會不會有一天,你願意卸下面具?這話,我問過阿朔,當時,他沒回答我,但在他的笑容里,我找到答案──只要有足夠的耐心,他會的。
是的,他的面具早不在我面前成形,我總是看見他發自內心的快樂,不是應酬、不是敷衍,更沒有為了某種目的而作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