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淺淺一笑,對著我無害的臉孔道︰「幼沂,你就安心住下來,宮里的規矩我會找個嬤嬤教你,有空的話,多往這里來聊聊。」
意思是我過關了。听聞皇後對九皇子鏞晉特別寵愛,果真不假,明明覺得我是個麻煩,還是留我下來。可我不認為皇後娘娘對我滿意,她頂多是把我當成玩具,拿來逗逗兒子開心。
「謝謝娘娘。」
版退後,我在老太監的引領下,回到暫時的住處月秀閣。半路,我看到熟悉的懷恩宮,心一陣亂跳,眼楮盯住那三個字不放,直到走遠了,才回頭。
月秀閣不大,兩三間房,還算清幽雅致。我蠻喜歡月秀閣的院子,沒有山山水冰,只有幾竿修竹、兩株芭蕉,和爬滿牆的紅色小花。
進宮,隻兒、橘兒沒和我一起來,宮里配了兩個宮女小埃、小喜,兩個太監小祿子、小壽子給我,這下子福祿壽喜我統統有了。
老太監交代幾句後離去,我坐在廳里,對著四個宮女太監嫣然一笑。
小埃、小喜長得清秀可人,年歲同我差不多,小喜臉尖、秀秀氣氣,小埃的臉圓圓的,還真有幾分福態;小祿子一臉精明,兩顆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來轉去,是個會察顏觀色的家伙;有趣的是小壽子,個子比我高不到哪里去,年紀還很小,圓圓胖胖的身子,臉上掛著嬰兒肥,叫個胖嘟嘟的太監「小瘦子」,實在好玩。
我坐著,他們站著,忽然讓我聯想起剛才的狀況。這回,我成了皇後,他們變成可憐兮兮的章家姑娘。
忍俊不住一笑,我站起來,拉住小埃、小喜的手,說「別怕,接下來的日子,要麻煩你們照顧。」
見我親和,他們緊繃的臉揚起笑容。
「姑娘,要不要喝水?」小喜倒來一杯水。
「謝謝。」我不渴,還是把水喝空,表示接受她的善意。
「姑娘,要不要吃糕點?」小埃捧來食盒。
「好啊,大家一起吃。」我接過食盒,挑了一塊,遞到小埃嘴邊。
有福大家享,在人權至上的世界生活慣了,我還不習慣有人在面前卑賤。
「奴牌不敢……」她低身,就要跪地。
「別別別。」我忙把食盒遞給小祿子,彎腰將她扶起。
「大家都听清楚了,這些虛禮,有人在的時候演兩下就行了,關起門來,就別擺弄這些,這會讓我全身不對勁。」
「姑娘,禮不可廢。」小壽子說道。
「我懂,可你們心里有我,比動作上尊敬我,讓我更受用。所以,以後,我有吃的、玩的,大家統統有份。」
我同意,自己在使心計、攏絡人心,可在宮里,我無依無靠,再不把他們拉攏到身邊,往後日子還能有好過的?
即使如此,在他們臉上看見動容時,心底還是忍不住沉重。我不過把「公平」還給他們,怎就輕易換得感動?
我拍拍桌子。「來來來,大家坐下,你們站那麼高,我脖子都酸了。」
「奴才……」小祿子才要開口,就讓我阻止。
「別說不敢哦,椅子長了腳就是給人坐的,哪有什麼敢不敢?快,快點坐下,我有話想問你們。」
他們四個人互相看著彼此老半天,才一個個把黏到椅子上。
「我對這里不熟悉,那些規矩條例的更是搞不懂,你們誰可以告訴我,正常的姑娘這個時候會做什麼?」我隨意拋出個話題。
「玉瑤公主喜歡撫琴念書,通常這個時候,她會在屋里讀書彈琴。」小埃謹慎道。
「念慈公主喜歡到處跑,這會兒肯定在馬場練騎。」小祿子說。
「卿華公主還小,這會兒準鬧著奴才們帶她去放紙鳶。」小喜說。
「行了、行了,我又不是公主,老說那些公主的事做啥?」我揮揮手。
「那程尚書家的小姐呢?」小壽子問。
「哦,她常往十二爺那里跑,說不定現在就在那里。」小埃接話。
十二皇子鏞貫,那個帶著玉杯到處跑的小表頭?
「程姑娘也進宮做客?」她不是身體差嗎?怎沒留在家里休養?
哦,難怪,就是有強勁對手,出門前,東風夫人才會千叮嚀萬囑咐,要我把握機會。
可不是?我們這個叫做優先拔擢,先進宮和皇帝、皇子培養感情,萬一兩兩看對眼,好事竟成。不然,若是等明年開春選秀女,一口氣涌進來幾百名美女,像我這等姿色想被相中,才難哩!
「好一陣子了,听說皇後娘娘挺中意她的,有意思讓她和九爺多親近。」小喜一邊低聲說著一邊咯咯笑。
「笑什麼?她和九爺一起不好嗎?」
「九爺老作弄她,上回還把她弄暈,惹出風波。」小祿子笑著回話。
「她那麼瘦弱,動不動就暈過去,說不定不是九爺的問題。」
我是不太喜歡九皇子鏞晉啦,但程小姐暈倒功力確實高強,我不得不說句公道話。
「瘦弱歸瘦弱,很有手腕的呢!」小埃說。
「怎麼講?」
「本來只有她進宮,可那一暈啊,就讓她兩個妹妹都進宮來陪姊姊了。」
哇,強棒!我該不該師法她,讓幼芳也進來,完成東風夫人的交代?嗯……不,我才鼓吹她追求自己的愛情,怎能出爾反爾!?
不過後宮險惡,人多好辦事,看來尚書大人是想把自己的女兒全拿來進貢了。可憐,這時代的女人和西域葡萄一樣,都是拿來討皇族開心的。
「除了她,還有誰來宮里做客?」
「宰相家的千金李書鳳。」
哇,宰相千金,听起來就很書香門第、氣質典雅。李書鳳很美嗎?」我追著小祿子問。
「美則美矣,就是……不太開心。」
「怎麼會?」
不是所有女人都想進宮?難道她和我一樣有先見之明?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這個李小姐倒是可以好好攀交,志同道合者,不易求呢!
「換了我,也要不開心的。」小喜嘆口氣。
「怎麼回事?快說、快說。」我喜孜孜地趴到桌上,兩手扶著下巴,滿臉興致。
有人就有八卦,而且八卦人人愛,如果我在這個時代辦一份隻果報、橙子報之類的刊物,肯定會賺大錢。
「李姑娘本來已經指給權朔王,可王爺先是領兵出征,接下來又傷了腿,婚期就這樣給耽擱下來。皇後娘娘的意思呢,是要她進宮來陪伴王爺,建立感情,等王爺傷勢穩定之後,再議婚事。可是王爺受傷後脾氣變得很壞,李小姐每次去懷恩宮都給擋回來。」
這條八卦嗆了我一下,說不明地,心硬是狠狠抽過幾回。原來他指婚了呀……不奇怪啊,他都二十了,連小表頭都想討女人,何況是他。
「然後呢?」小埃追問。
「然後就很委屈啊,要嫁給不良于行的皇子,照顧丈夫一輩子,已經夠可憐了,還要處處討好、陪小心,看人家臉色過日子。」
「可想當初,為了要將女兒指給權朔王,李宰相和王輔國明地暗里爭得可凶了,弄到最後皇上頭大,只好兩個都允。」
兩個都允……又不是香餑餑,人見人愛吶。苦苦的、酸酸的、解釋不清的滋味在心頭翻涌,我別別頭,把厭人的念頭給拋到腦後。
「後來是王輔國家的千金心高氣傲,不肯委屈做側妃,一怒之下要剪青絲出家去,王輔國只好退出。皇上為補償王輔國,便將他的千金指給禹和王為正妃。
那時候,李宰相可得意的咧,听說李家千金給人算過命,說她是母儀天下的皇後命,可權朔王這一傷,把李姑娘當皇後的千秋大夢也給傷了。」
所以王輔國家的千金成了二姊章幼□的「大姊」,這算不算失之東隅?不管怎樣,我還是佩服王輔國的女兒,這般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