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啊,反正鈞璨哥要娶我。」她說得理所當然。
嫁給鈞璨那根木頭?
他幾時關心過她?她餓到在沙發上亂滾,他連替她煮碗泡面都不肯;不管是生日、情人節或聖誕節,他從沒對她認真,她的禮物要過一遍又一遍,還得逼他把禮物做成記錄重點,交代管家太太去準備。試問,嫁這種無心男人,有幸福可言?
「你怎知,鈞璨想娶你?」
心扯兩下,對這議題,他極不願踫觸,即使他早從點點、長輩口里,听過千百次,知道她早晚會成為鈞璨的新娘。
「我們說好啦。」這是兩人約定,在鈞璨病榻前。
「為什麼想嫁給鈞璨?」
「因為我們一見鐘情呀。」點點想起那個初見面的下午,興奮。
是嗎,一見鐘情?希壬臉色刷白。
「嫁給鈞璨哥後,我要拿著結婚照四處跟同學炫耀︰‘來哦,看清楚,他是我老公,我不必餓肚皮、不必把自己放到竹竿上曬咸魚,就能以二十八吋的粗腰圍,輕松拐到好老公,所以同胞們,丟掉沙拉吧,喜歡二十八腰比喜歡十八腰的男人更可靠。’希壬哥……」
「做什麼?」他的口氣加了兩分凶惡。
「你喜歡二十八腰還是十八腰的女生?你是外貌協會會員嗎?」她想證明希壬和鈞璨都是可靠男人,沒想到,他編派自己不可靠。
「當然,我的女朋友要絕對絕對的高,不能像你這種冬瓜梨形人,而且要五官分明,不能像你,胖到五官糊在一起。再來,要夠瘦,十八腰、十九腰都能接受,超過二十腰的女人別到我面前走秀,那會讓我聯想到餿水桶。最重要的是,要夠聰明,能申請得上長春藤名校獎學金,不能只會做面包,就四處夸耀。」
「我就知道。」沉下臉,她悶聲回應。
「知道什麼?」
知道他對她想嫁給鈞璨這事反感?知道她想嫁鈞璨的理由很爛?還是知道,如果他樂意,他也可以讓她拿著照片四處炫耀?
「知道你不像鈞璨哥對我那麼好。」
說什麼鬼話?
般清楚,她餓肚子時,是誰替她偷渡食物?她受傷時,是誰當她的人肉輪椅?她掉淚時,誰的衣服給她當臨時抹布?
「鈞璨哥從不諷刺我,他總是溫柔對我說話。」點點伸出指頭,細數鈞璨的優點。
那叫作矯情虛偽,不是溫柔體貼。
「鈞璨哥從不罵我,他總是假裝沒看見我做錯。」她扳開第二根指頭。
那叫作漠不關心,不是寬容善解。
「鈞璨哥為我好,堅持不替我偷食物,其實他是痛在心底口難開。」
所以,他是笨蛋,割肉喂鷹,老鷹還嫌肉味太腥。
「我害怕的時候,他不抱我,是為了訓練我的勇氣。」
所以,她作惡夢跑到他房里,出讓床鋪陪她到天亮的宋希壬是小人,目的在于摧毀她的膽識?
氣悶,他站起來,調頭離開,不讓她看見他的鐵青臉色,生怕再多待一秒鐘,他會控制不住自己,真會伸出食指中指攪爛她的腦漿。
「希壬哥,你要去哪里?」她扯住他的褲子問。
沒去哪里,他要留她一個人在這里訓練勇氣,撥開她的手,他逕自往前走。
「希壬哥……」
他假裝沒听到,繼續往屋子走去。
「希……唉,我就知道你不喜歡我。」
點點苦了臉,好煩。
煩什麼?煩希壬哥不如鈞璨哥喜歡她,也煩他突如其來的脾氣,將她獨自留在這里,她討厭「一個人」、憎惡「一個人」,她想要牽著他的手,不愛一個人。
風吹開劉海,發間的玫瑰花香飄散,再加點油,希壬哥會慢慢喜歡她嗎?
魯鈍的點點看不見希壬的心,而希壬被她的笨弄得很悶,他們都不喜歡三角關系,卻沒想過,他們從來都不是三角,只是單單純純的直線。
她對他,是什麼心態?妹妹對大哥哥?
他的女友滿街跑,說不定湊在一處,還能湊出親戚關系,身邊那麼多女子環繞,照理說,他對女人的心理應該很清晰,只是,罵他懶吧,他連交往中的女人都懶得費心機。
所以他不知道女人和男人的差別在哪里,也因此,點點的心情,他永遠抓不住。
點點黏他的次數比黏鈞璨多,可她說一見鐘情注定了她和鈞璨的命運。
點點有心事只會告訴他,可她說愛鈞璨比愛任何男人多。
點點在他床上睡得安適甜美,她抱他、親他,說他的懷里是最讓她心安的避風港。可她居然舍棄避風港,想嫁給鈞璨——一個連讓她開心都懶惰的男人。
點點問希壬,男人女人的飯要怎麼炒?他說,可以無條件親身指導,她笑紅了臉說,不行,鈞璨才是她的實驗對象。
試問,當女人嘴巴和行為表現分歧時,你該相信她的語言或肢體動作?
希壬猶豫很久,決定相信她的語言,因為他相信,點點太笨,笨到連說謊都不會。
最後,他下定論——她喜歡自己,卻愛鈞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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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兩個月,二女乃女乃心髒病發作次數密集,出院入院,弄得人仰馬翻,而這個月,二女乃女乃幾乎沒離開過醫院了。
這事在全家人心底埋下隱憂,家人和二女乃女乃自己都明白,時間不多了。
半夜,點點自惡夢中驚醒,直覺地,赤腳往希壬房間走去。
沒敲門,她打開門往里走,這是她的習慣,就像希壬為了她不時大駕光臨,習慣不鎖門一般。
「怎麼了?做夢?」希壬還在忙,推開椅子迎向她。
「對。」
她二話不說投入希壬懷里,抱他緊緊。
回抱她,親親她的頭發和額頭,他淺笑問︰「這回,餓得很凶嗎?」
點點的夢幾乎和食物有關,她說讓爺爺女乃女乃收養之前,從沒吃飽過,對于童年的唯一印象是饑餓,「餓夢」追了她很多年才停止,而在女乃女乃為她量身打造的減肥計畫問,惡夢重回。
為了不讓她被惡夢嚇醒,他刻意在睡前喂飽她,但成效不大,他想,也許饑餓早已深入她的潛意識。
點點在他胸口處啜泣,希壬的心情也糟,莫名心慌襲上,跳不停的眼皮,讓他無法集中注意力。
「我去替你煮東西吃?」他揉揉她的發,低身,對她說。
「我不是夢見肚子餓。」她抬頭,可憐兮兮。
「那你夢見什麼?」
「我夢見二女乃女乃跟我說再見。」喉嚨哽咽,她索性放聲大哭。
女乃女乃的病也讓點點焦慮?
加了力道擁抱她,他在她頭頂嘆氣,時間真的到了嗎?這一天,他等過很久,久到以為永遠不會來臨,可這回……隱約心驚。
「我叫二女乃女乃別走,她只是笑著,越飄越遠。」夢境太真實,真實得她恐慌。
眼皮又跳幾下,她的夢和他的心焦一樣無解。
「希壬哥,二女乃女乃要我轉告你,幫幫爺爺,別和他針鋒相對,爺爺很老了……希壬哥,我們去醫院看二女乃女乃好不好?」
「太晚了,醫院謝絕訪客,明天一大早,我帶你去。」
「一大早嗎?」
「對,你醒來,我們就出發。」
「好。」
「現在好好睡覺,才有精神照顧女乃女乃。」希壬打橫抱起她,將她放在床上,他躺到她身邊,拉高棉被,蓋起兩人。
點點在棉被底下找到希壬的手,握住,拉到胸口處,抱緊。
「明天,我要說很多冷笑話給二女乃女乃听。」她側臉對他說。
「好。」
「我要帶隻果給她。」
「好。」
「二女乃女乃想听鄧麗君的歌,我不知道誰是鄧麗君,你陪我去買CD。」
「好。」都好,只要她和女乃女乃開心,做什麼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