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驤看著三個姊弟絞在一塊,忍不住發噱。他們的感情真的很好,他沒有兄弟姊妹,只有子翔陪他長大,但他們很少這樣玩鬧。
「紀驤!不準當局外人,快來救我。」曲央手腳亂揮,像快溺斃的小矮人。
好吧,雖然他不習慣英雄救美。
揮揮袖子,瀟灑起身,紀驤兩個輕松拉勾,就把大弟小弟拉離曲央身上。他扶起喘息不止的曲央,曲央有了靠山,躲到「高山」後頭說話,更「倡秋」了。
「晉萱知道我是曲易的親姊姊,對我好好哦,姊憑弟貴,我常吃到她送的點心蛋糕和飲料。」夸張笑兩聲,她學起晉萱甜甜的口吻。「易……別走那麼快,我的腿又沒你長。易,你餓不餓,我們去喝下午茶。易……易……易……」曲央越喊越惡心,只差沒讓房里的三個大男人吐滿地。
「方曲央,你完了!」
「過年不可以口出惡言。」把食指抵在唇邊,她搬出家規訓人。
「好好好……君子報仇,三年不晚。」曲易齜牙咧嘴。
「大姊的秘密過關,繼續下一攤。」曲平宣布。
這回曲易拿了一手好牌,卻什麼牌都不打,好讓自己大輸。
曲平伸伸懶腰,先拉過紀驤坐到牆角邊,態度擺明了置身事外。
「曲央,你沒問題吧!」紀驤有點擔心,忍不住想坐到曲央身前去,再怎樣,有堵高山做屏障總是安全些。
「放心,你不要看我姊個頭小小,她很孔武有力的啦!」曲平拍拍紀驤,然後站高山看雙馬相踢。
「今年大掃除,我不小心掃到一本某個女高中生的日記……」
唉听見日記二字,曲央忙不迭撲向前,搗住曲易的大嘴巴。「不準說,偷看別人的日記夠不道德了,還講。」
紀驤看著曲央以惡虎撲豐之姿跳到曲易身上,死命壓制,同意了曲平孔武有力的形容詞。
曲易頭往右側偏,偏開她小小的掌心。「不道德的人很多,想听秘密的人快來幫我。」
第二名不道德人士出現,曲平攔腰一抱,把曲央抱離曲易身上,曲央短手短腳,拳打腳踢全招呼到空氣身上。
「喜歡他不是一天兩天,但等他發現我,得等到何夕何年?」曲易用惡心巴拉的口吻念出青少女日記。
「是暗戀?真悲傷,誰叫我們家老大長相引不起男人。」曲平的嘆氣聲更可惡。
「我始終站在他轉身處等待,無奈他永遠眺望遠方,等待天邊雲彩。」
「浪漫悲劇,落花有意水無情……」
「方曲易、方曲平你們死定了。」
「死定了」三字,帶著哽咽出口,紀驤發覺了,他走到曲平身邊,微微搖頭暗示,救下曲央。
紀驤撥開凌亂長發,捧起她的臉問︰「你還好嗎?」
「很好,」她努力維持平靜,吸氣、呼氣、吸吸呼呼,用拉梅滋呼吸法縮回眼角淚液,擠出笑,踮起腳尖,她湊近他耳邊說︰「不過他們兩個完了,你幫我嗎?」
「幫,」為朋友,兩肋插刀,可!
「好,一、—一、三,發動攻擊!」
曲央搶到床邊,迅速抓起枕頭,拋給紀驤,然後一陣胡打亂K,打得曲平曲易毫無招架之力。
曲易倒在地上,曲央不放過他,一腳踩在他的上,枕頭頻頻往他頭頂砸。「少女的心事可以公諸于世嗎?你欺天欺地、欺負少女,知不知罪!」
「慈禧太後鐃命……」曲易的哀嚎聲未歇,門外劈劈啪啪的鞭炮聲響起,十二點正,大年初一到來。
曲央停止乘勝追擊,對曲易撂下狠話︰「好好記取教訓!」
說著,她勾起紀釀的手臂,走出房門,新年到,領紅包的時間到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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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地板上,紀驤久久不能成眠,同樣的,床上的曲央也睡不好,他就躺在她床邊,認真細听,她甚至听得見他的呼吸。
他怎會留下?
記不得了,領紅包後,她考慮過送客,但他眼底難抑的激動讓她提不出送客念頭。
家里沒客房,爸爸作主紀驤睡到曲央房間地板上,他相信女兒,是因為她從小到大的優良表現,至于相信紀驤嘛,不知道,毫無理由,他就是相信紀驤並非輕薄男子。
他又翻身了,睡不好嗎?笨蛋,他當然睡不好,地板那麼硬,睡慣名床的男人怎麼睡地板?
「紀驤,要不要你來睡床,我睡地板?」曲央扭亮床頭小燈,半撐起身問。
他也支起身,望住曲央。
他認識曲央四、五年了,她都是整整齊齊、干干淨淨地出現他眼前,第一次,她披頭散發,居然風情無限。
「怎不說話?看傻了?沒見過美女?」她試著開玩笑,不讓氣氛尷尬。
他靦腆一笑,「你今天很不一樣。」
「怎麼說?」
「我認識的方曲央,很拘謹。」
是嗎?是吧,她只在家人面前才放得下面具,大部分時間,她給人認真、勤奮的刻版印象,尤其……在他跟前。
「好啦,你見識到我的另一面,明天開始,可以到處破壞我的名聲。」她開玩笑,在他面前放棄謹慎,沒有想象中困難。
「要不要試試賄賂我。」
他坐到她床邊,用棉被把她瘦瘦的肩膀包起來,她太骨感,讓人覺得她像疾風中被吹彎腰的小草。
曲央慷慨,把棉被分給他,兩個人挪挪位置,挪到床頭,背靠枕頭,縮縮腳板,不經意地,兩人縮進同一個溫暖空間。
是寒冬吶,這樣的舉動很正常!
「我很窮,出不起好價錢。」曲央縮成蝦球,她怕冷。
他大方,手一張,把身上的溫暖同她分享。
「你可以常邀請我到你家吃飯。」繼愛上曲央的廚藝之後,他也愛上她母親的廚藝。
「你被我媽的菜吸引?」
曲央偏頭,窩進他胸口,自然而然,雖然臉頰已經紅過一大半,但這個胸膛、這份溫暖呵,這樣的促膝長談,她喜歡。
「若不是你爸爸捷足先登,說不定現在你要喊我老爸。」他記得她說,方媽媽是用廚藝引誘方爸爸。
「你那麼容易上鉤?」難怪阿嬤老說,想留住男人,要先留住他的胃。
「我就是那麼容易上鉤,吃飽是我人生最大要求。」她的輕松帶領了他的輕松。
「別把自己說得像個窮光蛋,要不是我知道你有多凱,肯定會被你誠懇的語氣欺瞞。」她縮手呵氣,下一秒,發現他的手握住她的,傳來暖意。
「我的父母親是游民,七歲之前,我所有的記憶只有饑餓和寒冷。」
游民?第一次,他對她說過往。
「很辛苦嗎?」抽出手,她回握他的。
「辛苦?忘記了,只記得我成天幻想食物香味,所以,一旦我有錢,我每天都上五星級飯店用餐,把肚子填得飽飽才甘願。」
直到曲心加入他的生活圈,紀驤才恍然大悟,原來只是簡單炒飯都能炒出好味道,然後昨天,在一年的最終一天,吃進嘴里的飯菜不但滿足他的味蕾,還大大地滿足了他對家的想望。家……一群人守在一圈……他暗暗發誓,將來他要創造一個這樣的家庭。
「還餓嗎?我去煮火鍋給你。」她心疼。
「不餓。」
他把食物連同感恩吞進胃里,尤其從方家爺爺、爸爸、叔叔、姑姑手中拿到紅包那刻,感動溢滿心胸,這是他第一次拿到紅包。過年對他而言,不再是清冷孤單的代名詞。
「後來呢?我沒見過你的父母親。」
「有一年寒流來襲,公園里,我和父母窩在一起取暖,朦朧問我睡著,清醒後,發覺自己躺在醫院,听社工人員說,我父母親在那個夜晚被凍死。」多年過去,他已記不得父母親的長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