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歡和她在一起,享受她恬靜淡雅的說話方式,和她優雅緩慢的舉止,他喜歡她像天使般的笑容,驅逐了所有的寂寞冷清。
如果她是迷失在人間的天使,那麼他是幸運兒,幸運有她為伴,幸運他的人生再度希望光明。
「升起來了。」
她拍手,優優雅雅地歡呼,不過度,要克制,前幾天的經歷讓她對自己的身體更加小心翼翼。
他轉頭,接收到她眼底的崇拜,這次她沒在身邊前前後後幫倒忙,但光是眼神便教他擁有快樂無數。
「你沒升過火?」
「沒有,家里都是用暖氣爐。」他又要笑話她溫室花了吧,不在意,她樂于接收他的揶揄。
然而意外地,他沒表示意見。
「我先上去洗澡,你不是說想要親自做聖誕大餐。」
「嗯。」
用力點頭,她特別請章伯伯買來材料,別的東西她不會做,這一味泡菜火鍋是她的拿手強項,因那是爸爸最愛的消夜點心,看慧姨做過幾百次,不會都看會了。
前陣子听辛隻說,劭最愛吃辣味食物,是啊,那次她的勁辣雞腿堡全落入他的胃袋呢。
辛隻……想起她,殊雲欷歔不已。
曾經,她以為他們將成雙成對,誰知世間事,難料準。不過,不擔心,他那麼好,好運總是降臨在好人身上,她相信,會有一個好女人願意守在他身旁,為他療傷,為他沖淡屬于月月的遺憾。
「需要多少時間才能煮好?」劭問。
「菜洗好了,最多半個小時就能上桌。」
「好,半個小時後,我下來驗收成果。」
「那你要驗收很多成果……」
背過身,她想起廚房那堆食物,誰敢說她的聖誕大餐不豐盛?
「你說什麼?」站在樓梯間,他回身問。
「我說,看我的。」舉起小小拳頭,驕傲的表情在她臉龐添上可愛。
半個小時後,他準時、她也不差。
在桌前,他們席地而坐,暖烘烘的火光映上兩人的臉,沒有金飾華服,沒有喧擾人聲,安靜的空間里有安靜的火焰,只有偶爾門外傳來兩聲枝椏被風吹刮的摩擦聲。
厚厚的紅色辣椒油浮在湯上,不易察覺的猶豫自劭眼底一閃而過,但他還是拿起筷子,夾起里面的魚肉放入碗中。
「我記得,你不太能吃辣。」他提出她的麥當勞經驗。
「沒關系啊,今天是平安夜,我特地為你做聖誕大餐,當然要以你喜歡的口味為主。」
說著,殊雲夾起幾片蔬菜,在碗旁預備的清水里面刷幾下,再放進碗底。
「誰告訴你,我喜歡吃辣?」喜歡?劭皺眉,誰給她錯誤訊息?
「是辛隻小姐告訴我……哦,對不起……」她想起,這個時候提起辛隻似乎不恰當。
劭皺眉,不因為辛隻的名字被提及,而是,她居然這樣整殊雲!?這女人、這等心機,他該更早對她提分手。
帶點嘔氣地,他夾過一堆肉片,把整個碗塞滿,張大口,把肉放進齒中。想整殊雲,他偏不教她成功得意。
「有果汁嗎?」才咬兩下,後悔了,話說得含糊不清。
「有,我去拿,不過……再好吃的東西,都不應該吃得太猛哦。」殊雲說。
這時候訓人不應該,何況縱容他的人是自己,問題是,她還是希望他有所節制。
殊雲的話教他哭笑不得,認了,誰教他和一個不存在的女人賭氣。
擺好果汁,門鈴聲響起,相視一眼,這麼晚了……是章伯伯臨時起意,想過來湊一腳?
「我去開門。」
殊雲走到門前,打開,來的是兩名不速之客。
「被我猜中,你們果然在這里。」越過殊雲,子健大步跨進屋里。
尾隨在後的安妮沒給殊雲好臉色,她漲紅一張臉,湊近她說︰「你倒好。」
「對不起,害大家擔心了。」殊雲欠欠身,讓路給安妮進門。
「沒錯,你爸爸和我舅舅快嚇死了,一天到晚逼我把你們找出來,幸好平時我還算有點信用,拍胸脯要他們相信我。我說,只要有劭在,你安全無虞。沒錯吧,看來他把你‘照顧’得不錯。」子健意有所指。
「天!你弄什麼東西給劭吃?他不能吃辣,是你煮的嗎?」
安妮走近桌邊,看著鍋中東西忍不住尖叫出聲。他、他居然吃這麼辣的東西?
「是我煮的,對不起。」像犯了錯的小貓咪,她縮到劭身邊,滿臉抱歉。
「沒關系。」放下筷子,劭投給她一個笑容,盡避他的嘴巴已經麻得說不出話。
看看殊雲再看看劭,安妮意會到了什麼事情似地,噤聲不語。
「劭不能吃嗎?」殊雲望著泡菜麻辣鍋,遲疑問。
「當然不能,劭必須保養他的喉嚨,連一點點辣的東西都不能踫,更何況,他最痛恨辣味食物。」子健接話。
是的,這幕讓他起了憂心。
他沒忘記,上回為了談合作案,廠商請吃飯,才走到門口,劭發現是川菜館,二話不說,把企畫案丟給他,要他全權處理,自己掉頭離開。
劭從不勉強自己做討厭事,可他居然……勉強吃下這麼辣的東西,因為這是殊雲親手做的?
對不起,這種情況讓他很難不做聯想。
「我真的不知道,我進去重煮。」
她彎腰,手未踫到鍋邊,就讓劭握住手心,他拉她坐到身旁,喝口果汁,抬頭。
「你們來做什麼?」冷冷地,他問。
這里不接受客人拜訪,子健相當清楚,他不明白子健為什麼選在這時候突然出現。
「我來看看你有沒有欺負未成年少女。」他嘻笑著說,刻意讓氣氛輕松。
「她十八歲了,不是未成年少女。」劭兩句話塞住子健的說法。
意思是,殊雲年滿十八,他愛做啥就做啥?即使他要她代替月月,也是他的事?他做了嗎?他們已經水到渠成,無從彌補?
心冷,他明白殊雲的身體情況,他不能讓好友再次陷入無望愛情啊。
沒想到會是這般發展,他以為劭心里只有月月,以為他會為月月排斥殊雲,他以為短短三個月改變不了什麼,他甚至相信殊雲將因這段相處,破除對偶像的迷戀,繼而對劭死心。
怎麼會?劭很討厭殊雲不是?他上次還要劭別對她態度惡劣,怎一轉眼,情況變得難以控制?他當然明白殊雲有多麼令人喜歡,但劭的固執有憑有據,誰都軟化不了他的心啊,怎麼辦?怎麼偏偏是殊雲?
「拜托,殊雲是我帶來的人,你想做什麼至少要先知會我一聲吧!」子健說得不輕不重,殊不知,他的心已落入沉痛。
錯了,這件事,他做錯,他不該把殊雲帶到他身邊。
「沒有必要,她能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越說口氣越緊張,凝重的氣氛連安妮也察覺不對勁。
「殊雲,你能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嗎?」轉頭,劭問殊雲。
用力點頭,是的,她負責,不管他對她做什麼,都是心甘情願,無怨不悔。
「听見沒?好了,請回去,這里不歡迎你們。」拒絕友誼,子健無權插手他和殊雲。
「三個月快到了,你答應父親和蘇伯伯的話還記得嗎?」子健嚴肅眼神望向殊雲,他殘忍地逼迫一個小女生,「立刻」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猛地想起,臨界點矗在眼前,殊雲倒抽氣,怎麼辦?
慌了亂了,沒錯,她向上帝要求的是眼前幸福,並非一生一世,他們將要分離了啊,就在這幾天。
「不必在三個月內離開,她愛留多久都可以。」劭替殊雲回話。
他沒想過這句話代表什麼意義,沒想過他和子健的條件約定,只是直覺地,他要殊雲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