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大人們都說龍幀主子可保曜國幾十年安泰富強,光沖這句話,他們就該盡全心全意來討主子歡喜。
小學子都這麼說了,她還能回答什麼?有那麼多人把他的快樂擺在自己的快樂前面,並且挑明,她如不肯讓他快樂,便是犯下天條。
惜織轉身喚錦繡,要她隨自己到前面,末出聲,楊公公急速的腳步聲先到。
「公主,殿下快到了,是不是請公主立刻移駕?」
第三波攻勢,惜織苦笑。
「走吧,我們去迎接『主子』。」惜織說。
跨出門坎,雪停了幾天,厚厚的積雪在院子里堆出一片璀璨奇景,幾只雪鴿在地上尋找食物,東啄啄、西啄啄,頻頻點頭。
楊公公的步子很快,心急程度可見一般,惜織險險跟不上,好幾次腳步打滑,還是賴著小學子和錦繡攙扶才不至于出丑。
「主子到了!主子到了!」宮女們嚷嚷。
方到門口,遠遠地,龍幀斑大的身軀便出現,幾個太監簇擁上前,大大小小的獵物一波波抬進門。
她在遠方看龍幀,龍幀也在遠方回看惜織。
她也同眾人到門口來迎接自己?笑從嘴角延伸到臉頰。
他們沒說錯,看見惜織會讓他龍心大悅,但他是個有自制力的男人,笑在他走到惜織面前隱滅,冷冷淡淡的表情,讓惜織不覺得他樂于見到自己。
他問︰「天氣那麼冷,妳站在這里做什麼?」
伴隨他話語當頭落下的,是他身上的皮裘,大大厚厚的皮裘,罩住她一身暖意,把冬天罩在門外,春天留在她身畔。
如果這個動作叫人訝異,那麼他下一個動作就更教人吃驚了。
龍幀居然走到她面前,親手替惜織整理帶子,輕輕系上她的肩頸,動作溫柔得不像他。
「誰叫妳出來這里等我?」
溫柔動作、嚴厲眼光,不協調的表現出自同一個人,龍幀目光掃向楊公公、錦繡、小學子、小癟子等人,一干出意見的下人紛紛低下頭,不敢直視主子。
「我不想來,誰有本事逼我?」她的話輕松解除下人們的危機。
「身體才好就不安于室?」
「你說這里不是冷宮,我想往哪兒便往哪兒。」
「妳拿我的話堵我?」龍幀反問。
他很高興她又精神了,他說過最喜歡她的勇敢和驕傲,瞧,她的態度哪像對待太子殿下?
「惜織不敢,只是提醒殿下,君無戲言。」
寄人籬下,她的驕傲不合理,可惜織驕傲慣了,想求她住下便得習慣。
「很好,看來妳的確太閑。」
他回身從侍從手里抓來一團雪球,塞進她懷中,低頭細看,是只兔子,毛絨絨的身體縮在她懷里,無辜的大眼楮盯住她瞧。
「你嚇懷了嗎?」
惜織輕聲問,小手順著牠的毛,一順又一順,她從未擁有過寵物。
「殿下,奴才以為冬天獵物少,沒想到收獲這麼豐富。」楊公公說。
「殿下的箭法奇準,這次有收獲的皇子親王不多,所以我們分出去了大半部分,只留下一點帶回來。」
侍衛搶著說話,大伙兒知道,殿下在民間成長,對于宮廷禮儀極端不耐,他待人以真心,大家自然回饋他尊重與真情。
「晚上咱們可以開個烤肉大會了。」小癟子說話。
「咦?這只鹿這麼小,怎麼也抓了回來?」小學子問。
「牠不是我們抓回來,是自己跟回來的。母鹿中箭被抓,牠一路跟在我們隊伍後面,進了城,才將牠捆起帶回來。」侍衛回答。
他們的說詞引得惜織注意,她走近母鹿和小鹿身邊,蹲檢視牠們的狀況,小鹿還好,母鹿肩胛處中箭,一路流失不少血。
柳眉緊蹙,她咬咬下唇,返身面對龍幀。「可以把……」
話未全,龍幀已明了她的心意,接下話,他把她的意思猜個十足。「妳想要小鹿?」
「我連母鹿也要。」
「牠受傷太重,救不活。」
「我試試,說不定救得活。」惜織目光中有仁慈,對天地萬物,她一視同仁。
惜織帶著抱歉的眼光看大家,沒了母鹿,晚上的烤肉大會恐怕辦不成,但為了小鹿母鹿的親子情深,惜織決定得罪人。
「隨便,反正鹿肉性寒,冬天吃了對身體不好。」他的借口很敷衍。
亂說,鹿肉明明性溫,可用來調養虛弱體質,在冬天是很好的食補,抿唇,惜織偷笑。
「是啊是啊,冬天天干物燥,烤肉容易走火。」小癟子第一個跳出來反對自己的提議。
又是亂說,明明滿地雪,隨手一撥,哪來的走火?
這次控不住笑的人是錦繡。
「倒不如來煮火鍋吧,這些野鳥雉雞夠肥的了,殿下覺得如何?」小學子想出新提議。
「隨你們擺弄。」回過話,他把重心擺回蹲在地上的惜織。
她拍拍母鹿的肩膀,軟聲說話︰「別怕,我的醫術不錯,會盡全力醫好你們,等你們都恢復健康後,再領你們回家。」
不知動物是否真具靈性,听了惜織的話,母鹿惶惶的眼楮神居然安然閉起來。
起身,她請楊公公幫她把母鹿小鹿抬到她住的院落,並把小兔子交給錦繡,轉身往龍嘯宮外走。
「妳要做什麼?」拉住她的手,龍幀問。
「我去找胡太醫要一些草藥。」
「我陪妳去。」
「你不累嗎?才進門。」
「妳出去可能遇到龍青,」是嚇唬加恐嚇。
「要不,我讓楊公公派兩個人陪我。」
龍幀不回答,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她的安全,有他在,何必假手他人。
第四章
龍幀下朝,走進惜織房間,見她拿新裁好的衣服在身前比劃。
「他有這麼高吧!」她喃喃自語。
站上小凳子,她把衣服放在身前,低頭看凳腳,衣服剛好蓋過。
「萬一沒呢?」她仰頭,用脖子的角度測量他的身高。
「有吧,那麼魁梧的男人找不到幾個了,他要是不能穿的話,恐怕沒人能穿。」她自言自語,說得專心。
「妳在做什麼?」
龍幀的聲音炸出她滿臉嫣紅,傻氣的舉止全叫他看去。
「沒做什麼。」她強自鎮定,把衣服放在桌面上折迭好。
「想替我裁衣裳,可以直接問我量身高,別爬到板凳上比劃,危險。」想裝無事?他偏不放過她。
丙然,他全瞧清楚了,癟嘴,惜織把衣服堆到他身前。
「給你,我們兩不相欠。」她送東西送得很了不起。
「相欠?妳欠我什麼?」
「那對鹿母子和小兔子,我不希望欠你太多人情。」
「好方便妳繼續對我記恨?」他反問。
她不語,是啊,她堅持他們的恨,終此一生都結算不清。
「父皇已將昀妃葬人陵寢,並親自去祭拜過她。」他直覺這是對昀妃最好的彌補。
「那里不是我母親要的歸宿,她想的是自由。」
「人死骨枯,自由何用?」
「起碼靈魂自由。」
「妳既然相信靈魂,怎又認為靈魂會受限于腐敗的軀體之間?」
他辯贏了,惜織沉默。
「那只母鹿妳把牠照顧得很好。」轉移話題,龍幀找個不受爭議的題目。
「嗯,再過幾天,牠就活蹦亂跳了,到時,我要送牠回家。」回家是每個人的心願,她的心願不能圓,但願小鹿的心願成真。
「等雪融化後吧!現在路上太滑,對母鹿而言,是條艱辛的路程。」
「嗯。」
「听胡太醫說,妳從小隨他學習醫術?」
「他說,這是報答我父親最好的方法。」
「妳父親于他有恩?」
「當年胡太醫窮困潦倒,空有一身好醫術,卻無人信他能救命,我父親臨終前踫上他,將身上銀兩資助他赴京趕考,他認定我父親是他的恩人,幾年來,在後宮無怨無悔照顧我和我娘。」說著,她將這些年的生活簡單描述,談母親也談亦師亦父的胡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