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不再多看他一眼,匆匆回房拿了小包包往外走,模模口袋里的名片和護照,她該回台灣盡自己的責任了。
歐陽清凝望慕情的背影,今天她很怪,筷子在菜肴里面翻翻挑挑,失卻胃口。原來他不是愛上她的手藝,而是愛上有她在的晚餐桌上。歐陽清索性拿出電腦工作。
時間悄悄流逝,待歐陽清做完手邊工作,發現慕情尚未回家時,已經將近十點。
「買醬油膏買這麼久?」
歐陽清起身到公寓樓下溜了幾轉,再回到屋中撥幾個電話。她土哪里了?
走進房間,兩只戲子和結婚證書並放在化妝台上,歐陽清趨前拿起,一個是他給的白金戒指,一個是他摺傍她的吸管戒指,這是什麼意思?
打開結婚證書,一張紙片飄下,歐陽清彎腰拾起,只見上頭寫著——
你說過不喜歡了,分手是最不傷人的方法,那麼在「不喜歡」未出現之前結束,留下的是不是只有美麗?我們的一段結束了,希望你的下一段更精采。
她離開了,放棄兩人的婚姻了?為什麼?為了他不想馬上有小孩?不對,不會這麼簡單,他在房中來回踱步,一次再一次,她攪亂他的平穩。
懊死,誰準許她離開的?誰說分手是最不傷人的方法?他明明就受傷……
他不想她走,想她留、想和她在一起,是一段、一段接一段,接起他和她的生生世世……天!他竟然愛上她了……
天崩地裂,不相信愛情的男人,在愛人遠離之際,領悟愛情。
尾聲
北部山區,已經進人春天,仍頗有寒意。
幾株梅花盛綻,一對母女在樹下佇立。點點花辦落下,伸出手,小骯微隆的女兒接下滿掌粉紅。
「我以為你會反對。」母親嘆氣。
「你有權利尋找自己的愛情。」慕情輕語。
慕情回國,看見蔣叔叔對母親的盡心盡力,那份殷勤,不單單是朋友間的關心,於是東串—點、西串一點,慕情為兩位長者串起愛情。
「當年,你父親不也是追尋自己的愛情,他有什麼錯,值得我用盡心力恨他?」搖頭,昨日種種,再回首,不勝砍獻。
「想不開吧,真要計較錯誤,錯在不肯放下,若是盡早放手,也許我和心心都會不同,但哪個女人願意輕易放于婚姻;」撫撫自己的肚子,她不重蹈覆轍,她放手,她留美麗,也把整顆心留在愛情里。
「我苛待心心,也沒厚待你,對不起。」
「媽,都過去了,心心很幸福,你也要牢牢抓住自己的幸福,好好經營,別再讓幸福變調。」
「我會的,你呢?」
這兩個月,慕情留在療養院里照顧母親,現在母親的病痊愈,她是該認真考慮離去了。
「世界之大,總有我的去處。」
「回家吧,林媽媽在家里等你。」
「不,我說動林媽媽和心心一起到法國,心心快生產了,需要人照顧,在異鄉,有親人在身旁,感覺會比較好。」
「只剩你一個人,那麼留在這里,幫幫蔣叔叔的忙。」
「再說吧,我考慮考慮。」
交談間,蔣叔叔拿來一件毛衣,披在母親身上,嘴里叨念著︰「感冒才剛好,別又犯上了。」
慕情微笑,怎麼蔣叔叔這份心意,從沒人知曉?
「媽,你和蔣叔叔先進去,我再散步一下。」
「好,別走遠。」
「嗯!」點頭,慕情從蜿蜒小路往池塘邊走,那是一個人工湖,蔣叔叔特地為媽媽開鑿的——為了媽媽喜歡湛藍天空,他便拓印一份,送給母親。
蔣叔叔說,他喜歡媽媽很多年了,卻不敢心存奢求,這回爸爸的死、媽媽的病,讓他看清楚,很多事不積極,容易來不及,於是坦心交情,他贏得母親的感動。
來到湖邊,慕情坐在草地卜,乾乾的小草歷經寒冬,展現春意,幾株綠意冒出頭,提醒人們冬盡。
是生生不息呵!生命總在轉彎處看見奇跡,如同她月復中生命,以為情盡緣斷時,他出現,告訴她——有我在這里陪伴你,你不孤單。
人人都說慕情獨立自主、能力強、天分高,誰曉得她怕死了代表孤寂的獨立,她喜歡被一群人哄著、寵著,也許笨一點、無能一點,也許得不到別人的欣羨,但得到的疼愛足矣。
她一輩子都在追逐父母親關注、丈夫重視,到頭來,仍然孤零,幸而一個孩子,帶給她新契機。
帶著淡淡微笑,再回想,她竟記不得自己曾經怨過歐陽清。
恨他嗎?不,若風流是他的天性,她怎能抗議?
怨命運錯配?不,她懷念和他在一起的美麗,那時,窩在他懷里,听他說著各國見聞記趣,她偷偷在心里,打破對黑道大哥的刻板印象。
沒忘記過,和他搶一塊餅乾的快樂、沒忘記過他痞痞的笑容帶給她多少喜悅,她的正統音樂,他的快樂音節,不互相違背。
對這一個男人談怨?不,她不怨,真的不怨。
「你應該帶一支長笛。」
那是……他的聲音?!慕情不敢回頭,生怕一回頭,發現只是幻想,落空的心情太沉太重。
「不然,至少帶一把提琴,否則我怎麼替你制造快樂?」
是他……她沒听錯……淚滿眶。他來做什麼呢?
「你是只差勁野貓,要離開也不會向主人辭行,問問主人會不會傷心?」
「你會傷心嗎?」
堅持不回頭,現在的她沒有面具,應付不了厲害的律師。
「我本來以為不過是只小野貓離家出走,哪里談得上傷心,誰曉得,你從我這里偷走太多東西。」
「我偷走東西?」肩微微顫抖,泄露心情。他是壞男人,光聲音就讓人不自主投降。
「一顆心、一段回憶和一份我不曉得曾經存在的愛情,你把壞東西留給我,讓我日夜煩躁。」他的指控一項比一項更不合理。
「不懂。」她搖頭,律師是種強辭奪理的物種。
「你留給我的東西有思念,它叫人茶飯不思︰有懷念,它讓人輾轉難眠;還有空虛,它讓人時時記起懷中曾有一個柔軟軀體,它讓人想起搶食餅乾的樂趣,它讓某人的十根手指頭老在琴鍵上飛躍,它讓我想你想得心碎……」
話至此,他說不下去了,喟然,並肩坐在她身旁,大手攬住她的肩,終於終於……空虛拋棄。
慕情縮縮身軀,卻縮不出他的控制勢力。
「能填補空虛的女人不只我一個,你大可尋找下一段戀情,趕走不堪回憶。」是被拋棄的難堪讓他立志尋到自己吧!可惜她不是艾蕊絲,在經歷過創痛後,還能若無其事留下。
「假的!」他夠蠻橫,硬把慕情整個人自草地上栘到自己身上,從小被訓練的紳士風度,在擺月兌家族控制後,一並丟除。
「我不懂。」
如果她還穿得下窄裙、化得上濃妝,她樂意狠狠踢他一腳,告訴他,野貓的爪子多少具有殺傷力,可惜在準備做母親的這段日子,她用爪子向上帝換取柔軟棉絮,預備為兒子打這起溫暖窩居。
「有兒子是假的,和艾蕊絲的戀情是假,逃婚若千次是假的,我向女友隱瞞身分是假的……何麗雲說的每一句話郡是假的,除了我是律師、正在辦案這件以外。這是錄音帶,我要求她把向你講過的謊言,一字一字給我錄在里面,並加以澄清。」
「她為什麼要听你的?」
「我說我在我們的公寓里裝了針孔攝影機,將她說過的謊言全錄下來,如果她不願意澄清的話,我非常樂意秈她對簿公堂,毀謗罪名事小,她這些年自公司挪用公款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