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買了。」宇文睿爽快地從口袋里掏出一百塊給阿草。
「下次有好東西,我再拿給你。」
阿草攤開錢,對著光線照照,確定它是真鈔之後,他很義氣地勾住宇文睿的脖子,在他耳邊附贈情報——想留住老顧客,開拓新業績,自然得多用點心。
「阿睿,我告訴你,十五班的班長在追游馥詞。」
「十五班班長?是李幗升嗎?」
「對啦,那個每次都考滿分的變態。」
多元社會想法多,沒事以拿第一、超越同學為樂趣的人解釋也多,天才變態都適用。
「游馥詞不可能喜歡他。」宇文睿反對。
那個李幗升又瘦又矮,球一K就會腦震蕩,游馥詞那麼優,不會浪費時間喜歡軟腳蝦的啦!
「為什麼不可能?他們兩個人一樣變態。」
話出口,阿草縮縮頭。哦哦,說錯話會得罪老顧客,他忙解釋︰「我的意思是,他們旗鼓相當,志趣相投,互相喜歡,很有可能。」
「我去警告李幗升,叫他不準喜歡游馥詞。」
「不要吧!李幗升他爸爸是訓導主任,如果你不怕被記大過,才去警告他。」
「他爸爸是訓導主任,我爸爸是家長會主任委員,你想誰比較大?」
偏頭考慮半晌,阿草說︰「一個有錢、一個有勢,鹿死誰手,不知道。你要不要對關隻下手,叫關隻幫你說好話?」
「再想想。」
「好吧,需要幫忙時再找我。」阿草把錢折成四四方方一小塊,收進上衣口袋。
宇文睿回到座位,拿出小卷標,填上日期,貼在爛筆,哦,不,是游馥詞的「舊物」中間,放進他專門搜集游馥詞的廢棄物的袋子里。
然後,他從抽屜里拿出上一堂課發的獎狀——進步獎。
這次他不多不少,剛好考第十名,完全符合游馥詞的要求,他相信這張成績單會讓他的家教老師感激涕零,更會讓游馥詞對自己另眼相看。
教室外面,游馥詞和幾個女同學走過。
宇文睿沖出教室,笑咪咪地攔截她,「游馥詞,這次我考第十名,厲害吧,以後妳不能叫我小白了。」
不叫小白,叫什麼?叫Hero好了,要是她前面肯加上My更棒。
淡淡掃他一眼,游馥詞的冷眼,溫度介于南北極之間。
「我說的第十名是全校第十名。」
不過考了全班第十名,值得這麼開心?要是考到這種名次,她會直接在地上挖大洞,將自己種進去,五個月後,開花結果,證明沒有智商的植物比沒有智商的人類,更能造福人群。
「全校第十名……」
不會吧,全校二十七班,要拿到前十名?叫他跳海游到海峽對岸當共匪還比較容易,至少他的長泳能力比記憶力行。
「我知道很困難,你還是繼續當小白好了,那比較適合你。」撇開頭,抬高下巴,繞過宇文睿,她回到自己的座位。
小白?她叫他繼續當小白,說小白適合他?
在被游馥詞瞪過N次、在被她的無情諷刺砍了無數刀後,終于,厚厚的冰層鑿開,宇文睿潛藏在冰山下的自尊心首度見到陽光。嘶!迸射五彩金光,和孫悟空出世時同樣壯觀,一代偉人就此產生。
用力邁開大步往前行,拿起剛剛花一百塊錢買來的爛筆,啪!用力摔到游馥詞面前,他要投筆從戎,表示決心。
「妳等著看,我保證以後要比妳厲害一百倍,妳上台領一次獎,我要上台領三次。」
「了不起的志向。」馥詞沒被他的氣勢嚇倒,低頭,把上堂課老師畫的重點再念一遍。
「我不是開玩笑。」他重申志節。
「不管你是開完笑或是正經的,很抱歉,我沒有時間看你演戲。」至于地上那枝舊筆,更抱歉,貨既售出,概不退還。
他的投筆從戎沒了好觀眾,高漲氣勢咻地消氣,高個兒垮肩,一下子矮了兩公分。
宇文睿走回書桌邊,拿出下一節課本,失戀……
星期一的朝會是頒獎日,學校里大大小小獎項全在這天頒發,從團體的清潔比賽、秩序比賽,到校內、校外個人獎項,得獎人一個個上台領獎。
「本校參加全市籃球比賽,榮獲第一名,請籃球隊長宇文睿上台領獎。」
宇文睿風風光光從校長手上接過獎杯,敬禮、回班級。
這是他今天第三次上台,從校際游泳比賽、青少年鐵人比賽,到籃球隊代表領獎,得到的獎牌、獎杯金光閃閃,照映他帥帥的璀璨笑臉,新一代校園傳奇人物誕生。
男同學眼光中帶著羨慕,女同學則是傾慕,他功課不是頂棒,卻是全班得票最高的班長;他不是高中第一志願的預定人選,卻是老師、同學心目中的模範生。
他的人緣奇好,走到哪里都有學姊、學妹遞情書,兄弟哥兒們一大群,他的領導能力是學習能力的十倍強。
站在排頭,他朝排在左後方的游馥詞笑出一口白牙。自從發下豪語,他做到對游馥詞說的宣示——她上台領獎一次,他便要上台三次。
把手中獎杯往前伸,特意和她手上沒啥特色的獎狀比一比,他顯然領先她許多,驕傲加得意,他要她看清自己的了不起。
「喜不喜歡?送給妳。」他向來大方,尤其對游馥詞。
「我拿那個做什麼?」
眼光掃過他手上金光閃閃、瑞氣千條的獎杯,那種代表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運動獎項,她才不屑。
「放在床頭。」宇文睿回得理所當然。
獎杯上刻有他的名字,若是她每晚看幾次,說不定久而久之,她會習慣他的存在。
「拿來打小偷?」
不用了,他們家一帶治安良好,他留著自己用,竊盜集團對有錢人興趣較高。
「我很厲害對不對?」
「厲害。」話簡單,但眼神復雜,馥詞從上而下瞄他兩眼,鄙夷意味很濃。
宇文睿還想再對她多說兩句話,但司儀喊「向左向右轉,進教室」,他不得不帶起隊伍,往教室方向走。
行進間,他不時偷看馥詞,同樣是短發,她的頭發就是比別的女生烏黑亮麗;同樣是百褶裙,她的裙襬就是比別的女生春風搖曳,想不出來為什麼她可以這麼特別、這麼美麗;想不出來,為什麼她可以讓他那麼入迷……
這一年,游馥詞十三歲,宇文睿十四歲,他對她迷戀、她對他不屑,他們對彼此的態度成反比,他越愛她,她越厭棄他。
走進長廊,同學們一哄而散,宇文睿緊跟在她後頭,長長的手替她擋掉擁擠人潮。
馥詞知道,但不想對他的動作有所響應,因為宇文睿太無聊,妳給他三分顏色,他的染房就大張旗鼓,重新開幕。
她討厭他的糾纏、討厭他三不五時出現在她身邊,更討厭他不成熟的幼稚性格。
「游馥詞,黃老師要妳上課前把幾何題目先演算一遍。」李幗升湊到游馥詞身邊,硬把宇文睿擠掉。
「你做什麼?搞侵略啊,你以為這里是盧溝橋?看清楚,這里不是十五班。」宇文睿朝他耳邊大叫,嚇得李幗升摀起耳朵,跳腳。
「你做什麼?」
「我才要問你做什麼,你把我們班的隊伍弄亂了。」宇文睿振振有詞。
李幗升回頭看看身邊,哪里有隊伍?早散了好不好!
「我有事情找游馥詞。」
「有什麼事,我幫你轉告。」宇文睿的鴨霸,純粹為游馥詞,在多數人面前,他既溫和又熱情。
「我人在這里,不需要你轉告。」游馥詞瞪他,拉起李幗升往走廊邊邊、人潮稀少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