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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滋味 第25頁

作者︰惜之

小題從冠耘手中接過紀耕,牽著小予,一左一右牽出門,她一定,傅恆跟在她身後離開。

幼幼和渟渟走到病床前,輕拍她的肩膀。

「你們一定有很多話要說,希望經過這次,你們之間能夠平平順順,不再波瀾連連。」幼幼說。

「對啊,心平氣和地說話,不要吵架,大哥脾氣比亞豐好,妳的命已經比我好很多……」

渟渟話沒說完,就讓亞豐的怒吼聲制止。「要不要給妳換個丈夫?」

「不要、不要,有你我很滿足了。」渟渟忙奔到丈夫身邊,對小書揮揮手,要她自己保重。

房間空了,獨獨留下兩人,小書張眼四望,她在找人。

「妳在找誰?」冷冷的,是他舊時語調。

可以說嗎?說在找她的故事。

她的故事!?她怎會用這種荒謬的說詞?

「沒有。」她搖搖頭,現況讓她模糊難辨,她不曉得自己是莊生還是蝴蝶。

「妳在找故事先生?」

小書執意不問他的名字,以為這樣就能拉遠兩人的距離,卻沒想到,勉強她、加入她的生活,他向來隨心所欲。

「你知道他,或者……」小書問。

「妳沒猜錯,我就是他。」冠耘親口承認。

他為什麼那麼做?他們之間的關系早已切斷,不復續了呀!

他有事業、有婚姻,要什麼有什麼,何必冒充成失意的小說家,侵入她的生活中……

突然,紀耕坐在他懷中的情景躍上腦海,他是……他要紀耕?

所以他出現、他匿名、他以一種教人無法防備的方式闖入她的生活,讓紀耕自然而然接受他、愛他,等到一切水到渠成,帶走紀耕變得理所當然。

那他為什麼要幫她醫治眼楮?對了,是補償!他要她欠下一筆,他給她視力,她理當還他親情。

怎麼辦?她要紀耕啊!那是她的命,她用盡全力留下來的呀!失去冠耘,她已心灰、心死;失去紀耕,她更是怎麼怎麼都活不下去了呀!

小書的表情瞬息萬變,冠耘皺眉,不曉得她在心中翻的是哪條思緒。

「你為什麼出現?」

小書垂眉問,未戰已輸。和他交戰,她從未嘗過勝利滋味。

她居然不要他出現?是她說︰「愛他,是我的本能,我沒辦法阻止自己愛他,就像你無法阻止熊冬眠;而恨他,這個學問太艱難,不在我的學習能力里面。」

他將她每句話認了真,現在她又反對他出現,誰說女人心不是海底針?臉色難看,故事先生的溫柔被拋諸九霄雲外。

「我來拿回我的東西。」冠耘直覺回答。

丙然,她沒猜錯,他要帶回紀耕,心在瞬間沉入谷底,心髒一分分冷卻。她要輸了,輸過一次又一次,現在她將輸掉人生中最後一份籌碼,從此翻身無望,人未死,心入獄。

「你有自己的婚姻、妻子、孩子,為什麼一定要紀耕?」怔怔地,她問。

他要走她的青春、她的愛情、她的心,他向她要東西總是要得氣壯理直,他們分手,她離開他的生命,再出現時,他又伸手向她索取。

「除了紀耕,我沒有別的孩子。」冠耘說。

他不只要紀耕,還要她這個連淚水化成苦澀咖啡,都會感覺幸福的女人。

他沒有其它孩子?是他有問題,還是蘇小姐生病?這是他出現的主因?

「你們再努力幾年,會有自己的孩子的,請你不要帶走紀耕好嗎?」

她沒向他要過任何東西,為了紀耕,她願意低聲下氣,開口央求。

「我和蘇真嬋之間沒有努力空間。」他一口氣否決掉她的話。

話到此,冠耘理解了她的傷心,原來,她始終介意蘇真嬋。

微微一笑,她的心結握在手中,他很惡劣地不立刻替她解開。

壞吧!沒辦法,從古時候起,他就以欺負她為樂。

「那麼嚴重嗎?現代醫學發達,也許……」

「沒有也許。」他強勢欺人。

小書深吸氣,在心底告訴自己,為了留住紀耕,不能害怕妥協,她可以失去自己,不能失去兒子。

「冠耘先生,對不起,紀耕不能給你。」

「他是我的兒子,不是妳一句給不給,就可以決定他的未來。」

笑容更形擴大,只要她肯抬頭,就會發覺他的正確態度,可惜她不敢,她沒學習過正眼看他。

「我已經不是以前的小書,我獨立自主,我可以養活自己和兒子。」雙手扭絞被單,她力圖鎮靜。

「妳連妳自己都養不好。」

「這些年,我沒讓紀耕餓過。」

「卻也沒讓他滿足過。」

很好,懂得反抗,五年的社會教育的確讓她成長茁壯。

「他的精神是富足的。」

「是嗎?他想要一個父親,妳滿足他了?」

「那是在你出現之後,之前我們從沒有這種困擾。」話激動,她拾眉,卻撞上他帶笑雙眸。

他在笑?那是她遙遠的記憶中才有的表情,那時,她躲在衣櫃里,看著他對母親描繪未來時,就是這個笑容,教她瘋狂地崇拜他、教她愛上他,不悔不改……

「問題是我出現,紀耕離不開我了。」

「所以,你就要他離開我?」

壁耘的笑容緩和她的激動,心碎貼在臉上,她的人生無數分離。

「為什麼要他離開妳?」口氣軟化,心疼她傷心的「故事先生」登場。

「你不是要帶他回牧場,和蘇小姐……」

「我和蘇真嬋離婚了。」

「離婚?為什麼?」這個消息讓她震驚。怎麼可能?他那麼喜歡她。

「我發覺自己根本無法和她睡在同一張床上,無法容忍她當我的妻子。」

「這種話很過分,明明是你要娶人家。」

「我承認自己的決定很荒謬,我不應該為了反對誰,投向另一方。」

「我不懂你的意思。」小書搖頭,疑惑寫在剛復明的眼楮上。

「妳被搶劫那夜,我在牧場門口等妳,我焦慮地來回踱步,害怕妳離我而去;妳回來時,滿身的狼狽,我認定妳和其它男人,做了齷齪事情。于是我嫉妒憤懣,我把妳和妳母親聯想成一體,忽地驚覺自己又掉進同樣的陷阱。

「我愛上妳了,愛上一個充滿謊言的婬穢女子,這個認知讓我憤怒,于是我用最殘酷的方式逼妳離開我。」

這番話……是「故事先生」才會出口的話,從他嘴里說出,恍若夢中。

他說愛她呵……她怎能相信、怎敢相信?會否一轉身,他又用嘲諷面容對她,冷冷譏評她——有其母必有其女。

「我後悔了,在妳離開後的隔天清晨,推開妳房間,五彩繽紛的菩提樹恥笑我的膚淺,我始終以為妳想自我身上獲得什麼,就像妳母親一樣,可是妳一語不發,走出我的生命,不帶走任何東西,還留給我一棵記憶菩提。」

「你說後悔,為什麼不找我?」

「是該死的自尊心造孽,為彌補愚昧,我堅持娶蘇真嬋,妄圖用婚姻昭告天下,我是對的。然而,錯誤的事情不會因堅持而變得正確。

「婚禮當天,我抓起頭紗看見蘇真嬋的笑臉,剎那間,我明白,自己無法和這個女人共處一室,于是,我排拒她,她痛恨我,我輸掉自己的婚姻。

「我花五年時間拚命工作,在美國各州開設十座飛雲牧場,我成了美國年度風雲人物,但這些虛名滿足不了我,我只想回台灣,安安靜靜待在妳留給我的菩提樹下。」

他的話,小書听得痴了。忘記痛楚、忘記傷情,她只想安慰眼前男人。

「我不斷自問,是妳母親傷我較深,抑或我傷妳較深?我自問難道多年來,始終無法忘情那場初戀?我不斷自問,不斷比較妳我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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