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困擾了你?」
「對,我想了妳一整夜,想不通,為什麼這樣一個漂亮女人,那個明眼男人會分辨不出,妳值得愛憐。談談妳兒子的父親好嗎?」
這句話中帶著責備,他在怪自己,恨自己眼明心盲。
要談嗎?和人分享有「他」的記憶?很生疏的經驗。
「說吧,用故事困擾一個男人,是很缺乏道德的行徑。」冠耘催促她。
他的說法引出小書的笑聲,深吸氣,她決定滿足故事先生的好奇。
「他有一個妻子,聰明、勇敢、大方,在許多方面,她都是比我更好的選擇。」
想起蘇真嬋,小書心澀。他們好嗎?孩子很多個了吧?是不是個個都像紀耕那樣,懂事得讓人心疼……
「聰明、勇敢、大方?如果以這為條件挑選妻子,他應該去追求陳文茜。」
他的說法讓小書捧月復。
「你說得對,我欣賞她,她是個值得佩服的女人。」小書附和。
「要不要我把陳文茜的資料寄給他,讓他兩相比較,重新作選擇?」他嘲弄自己。
「可是,他愛他的妻子啊!」
「妳為什麼這麼認為?」
「這是他弟弟妹妹的說法,之前,我並不認同,以為那是商業聯煙,沒有太多愛情成分,我想只要死守在他身邊,總有一天,他會看見我、愛上我,告訴我,他將選擇我當攜手對象,可是後來發現……」
「發現什麼?」
「發現我錯了,他是愛她的。」
「妳從哪里發現這件事?」
他愛蘇真嬋?真是荒謬的觀察力!
「他包容她,不管她做得對或錯,也不管她冤枉人冤枉得多過分。」
小書的回答教他無言以對。的確,為了欺負小書,他包容蘇真嬋包容到過火。
「妳想,會不會有一天他發現自己的錯誤,回頭找妳?」一個突發奇想,冠耘問她。
「不可能,他是個自尊心強烈的男人,何況,是我對不起他在先。」
他……是不會回頭的,就算知道錯誤,他也要把自尊擺在最高位置,對他,在離開牧場之前,小書已把奢望盡數砍除。
「妳對不起他?」
這句話冠耘難以理解,仔細回想,在兩人相處的那段中,只有他負她、欠她,她從未虧待過他。
「曾經,我的母親欺騙他,害他受傷很重。」這個傷在他心中,是永遠無法彌補的傷痛吧!
「那又不關妳的事。」首度,冠耘親口承認,她和文沛鈴是兩個相異個體。
「不,相關的,我是我母親的女兒,我身上有母親的遺傳基因,他不信任我是很自然的事情。」小書說。
事過境遷,再回想,冠耘發覺當年,自己的遷怒是過分了!
「他知道孩子的存在嗎?」
「不知道。」
「為什麼不告訴他?」
「剛和他在一起時,我問過他,說我想要一個孩子可不可以,他一口氣回絕,告訴我,他不要我的孩子……」
再提陳年舊事,心口微微犯痛,深吸氣,他們似乎交淺言深了。
「我們可以不要再提過去嗎?」
「沒問題,反正妳的舊故事結束,未來,是我們的新故事開始。」
「你……什麼意思?」小書退兩步,表情添上幾分警戒。
「我打算追求妳。」冠耘實說。
「不。」小書和他拉開距離。
「為什麼不?妳未婚、我獨身,追求愛情是很自然的事情。」
「對不起,我不要愛情。」她臉色凝肅,儼然不能被入侵。
「是妳說,我們的故事開始,我以為妳對我有意。」他玩笑說話,想松懈她的緊張。
「那只是隨口說說……不代表任何意義。」小書急急澄清。
「為什麼?妳不想再來一段故事?」
「我的故事已經結束,未來,我的生命中只剩下另一個故事。」
「哪一個?」
「姜母教子。」
「只當母親?這個角色未免枯乏!妳還年輕,投入另一段愛情才是正確選擇。」冠耘鼓吹她重新開始。
「不,我當母親當得很快樂。」她堅持。
「為什麼,除非妳還愛他?」
壁耘的問題讓她陷入沉默,沒錯,她愛他,從未後悔間斷過。
「我猜對了?」冠耘試探。
謗本不用猜,她的臉是張白紙,清清楚楚載上心事。
他說不出心中的感覺,是感動或是心疼?在他那樣待她之後,她仍然選擇愛他,自始至終從未變更感情,她的愛,是不懂轉移的磐石。
壁耘想擁住她,向她說一千個、一萬個對不起。
「妳是世界上最蠢的笨蛋。」
他的評語讓小書輕笑出聲。
「你該付錢給小題。」
「什麼?」她的話讓冠耘驚疑,她認出傅太太是小題了?那她是否也認出自己?
「小題是他最小的妹妹,她常常用這句話罵我,也勸我趁早離開他,你盜用了小題的專利權,該付費給她。」
「妳為什麼不听她的勸告?」
「當時,所有為我好的人,都認為我該離開,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愛上他的?」
談起「他」,她的表情轉而柔和,愛他的心未曾更動。
「不知道。」
「在我十六歲那年,他和我的母親談戀愛,我躲在衣櫃里,從門縫中偷窺他的身影、傾听他的聲音,尚且不懂得愛情,他已是我最崇拜的男人,敬他、愛他,只要能待在有他的地方,能踩在他踩過的土地,我就覺得幸福。」
再度,她的痴情、她的戀慕,融化他的心。姜冠耘,你何德何能,能擁有她的深情?
「現在呢?妳再也不能待在有他的地方,踩不著他踩過的土地,為什麼還不肯停止愛他?」
「可是,他在我這里,沒有褪色過。」
手貼在心窩,當眼楮再也看不見任何一個人,她的心便清清晰晰地刻劃起他的身影、他的濃眉、他直挺的鼻子、他那張她要抬高頭才能張望的臉,怎能忘情呵?
「妳的愛情很蠢!」
「我承認。」
「聰明的女人會選擇放手遺忘。」
「可惜我是笨蛋。」
「妳的笨會讓你失去很多好機會!」
「有他,我不需要任何機會。」
「問題是,妳從來沒擁有過他。」
壁耘賭氣小書的說法,雖然她口中的「他」是自己,可他也不免對自己吃醋,憑什麼一個不重視她的他,獲得她全部愛情;而努力為未來創造故事的他,卻得不到她的用心?
「我不在乎,只要我愛他,他就不會從我的故事里消失,在思念來敲門的夜里,起身為他祈禱時,我幸福;在想念他的淚水,化成一杯杯苦澀咖啡時,我幸福;在春風吹散離愁,將他的身影清晰時,我幸福。這樣的我,擁有的他還算少嗎?」
「一個虛無縹緲的他,一個活生生站在眼前的我,你居然不考慮我?這將是你人生中最大的損失。」
「是啊,錯過你這麼好的男人,我實在很糟糕,可是,弱水三千,我的胃只容得下一瓢,怎麼辦呢?」
「訓練食量羅,總有一天,我要妳吞得下第二個男人。」
「別白費心力了,我要去接兒子。」兒子也是「他」的故事延續。
「我陪你。」
「不!」
「拒絕無效。」
「我痛恨強勢的男人。」
「別告訴我,你的他溫柔斯文。」
溫柔斯文?他和這四個字完全搭不上邊,小書搖頭笑開。
「走吧,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試試看,接受我這個故事不是太困難。」冠耘扶起她,往幼稚園方向走。
「在你的故事中,寫下友情是我最大尺度。」她堅持壁壘分明。
「好啦、好啦,隨妳想怎麼寫就怎麼寫,女人的嘮叨真叫人受不了。」
一來一往問,冠耘沒注意到,自己的語氣和小書一樣輕松愜意,原來,只要放下不必要的偏見仇視,他們是可以相處得很好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