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皮屋因白天太陽的曝曬,一踩進門,蒸騰的熱氣迎面襲來,教人差點窒息。
小題迅速打開小窗戶,雖然夜晚的風對她的小綁樓幫助不大。
走進浴室,她擰來一條濕毛巾,再走出簡陋的浴室時,傅恆已經月兌下外套、領帶,用一種壓抑忍耐的態度看她。
小題走到他身前,把濕毛巾覆在他的額頭上面,自己額頭也蓋了一條。
「這樣子有沒有好一點?早叫你月兌外套的。」
「這里沒有冷氣嗎?」
「冷氣?哦,之前有一支電風扇,可是被我同學吹壞了。剛我要把剩下的果汁包回來,你就不肯,害我暍得肚子快脹斃了。」
聳聳肩,她相信繼續住下去,自己的耐熱程度會好到出奇。
「這里起碼有四十度,你不曉得過熱也會死人?」他的口氣不好。
小題偷眼看他,他的憤怒有沒有一部分是為她心疼?
會嗎?會不會再多待一會兒,他的心疼會促使他將自己帶回家里,從此登門人戶,由她主控交往權?
「還好吧,明天天二兄,我就出去找新工作,不會在這里待太久,何況往好的方面想,這里的冬天一定暖和得讓人不必蓋棉被。」
她盡量說得不痛不癢,自在優閑地欣賞他的眼色——她假設,他的眼神叫作舍不得。
「這里連一天都不能睡人。」
「你太夸張了,我已經住兩天了,昨天還比今天要熱得多,而且,我有低血壓,一睡著就會睡到不省人事,沒問題的啦。來,毛巾給我。」
酷熱加低血壓,再來個不省人事,她不相信他還能繼續無動于衷。
小題走進浴室,沒多久她出來,兩人額頭上又是一陣沁心涼爽。
「你如果真的受不了,我們到外面去坐,外面比里面涼。」
話才說完,她的手腕便讓一只大掌抓住。
炳哈!他要帶她回家了!他要帶她……回……
哦哦,訊息錯誤!兩秒後,他們僅只是靠在外頭半人高的低牆上。
月明星稀,萬里無雲,夜風陣陣吹來,一掃剛才的悶熱,兩人同時嘆了口氣。
不過在房里一會兒工夫,他的頭發竟然就已濕透。汗水沿著他的發線往下流,他的襯衫打開兩顆扣子,性感的胸膛在夜色中展露,這樣的他不再給人冷靜淡然的感覺,而是帶著一種野性的美感。
這個男人,要是沒有錢,女人也會趨之若騖吧……
「好多了,是不是?」小題問。
「嗯。」
「昨天晚上,我本想在外面睡覺,可是躺不到兩個小時,我就投降,把床搬回屋里了。」她繼續用「天真無邪」的態度,描述住在這里的可憐經驗。
「為什ど?」
「蚊子羅!房東又不提供蚊香,害我被咬慘,再加上我同學恐嚇我,要是有個變態魔上來,我救命喊得再大聲,都不會有人听見,所以只好乖乖搬回房間住羅。」
變態魔出籠,小題不信他不開口相邀。
可惜他並沒有。
「你應該回家。」
「回屏東嗎?才不要。」小題搖頭暗自嘆息,看來今晚拐不出他另一份同情心,請吃飯大概是他同情的極限。算了,放棄。
「你和家里吵架?」
她不想在「離家」這個話題上繞來繞去,繞掉他們之間所剩不多的時間。
「不談這個好不好?我們來談談淳淳,你為什ど想娶淳淳?」小題要是有本事勸他回心轉意,她會頒獎給自己。
「她是個最適合的對象。」
適合?不帶感情的字眼,解釋他對婚姻的需求。
「為什ど?她很會做菜、教養子女?還是她有什ど我不曉得的特異功能?」
小題想告訴傅恆,自己的合適度也不錯,他可以考慮考慮她,但又怕吃緊弄破碗,于是便把後面的話給吞回肚子了。
「她很單純,結婚後,她過她的生活、我過我的,我們不會互相干擾。」
「哦……我懂了,你是一個差勁的男人。」
「差勁?怎ど說?」
「你需要一個婚姻,又害怕被婚姻約束,你看上淳淳,是因為她夠笨,笨到不會想約束丈夫,笨到乖乖被約束也不懂得抗議。」
「你說得很……切合。」
的確,這是他娶淳淳最重要的原因,他迫切需要一個婚禮、一個嬰兒,好在期限內拿走爺爺所有的財產。說實話,他不缺那些錢,他要的只不過是想好奸觀賞「親人們」的豐富表情。
「你有沒有想過,淳淳不是芭比女圭女圭,她有自己的感受和想法,你沒有權利操控她的人生。」
「只要她替我生下一個小孩,我可以放她自由。」傅恆說得天經地義。
「這種說法更自私!說透了,你根本不想要婚姻,對不對?」小題咄咄逼人。
「有沒有婚姻對我而言並不重要。」傅恆實話實說。
「既然不重要,為什ど非急著結婚不可?」
「因為有人覺得很重要。」他的嘴角噙上一絲冷笑。
「我不相信你是那種為了別人需要而將就的人。」
「我的確不是,但我會為了讓別人難看而將就。」
「你說什ど?我听不懂。」小題仰頭,滿是懷疑。
面對她充滿疑問的眼楮,傅恆退縮。「今天晚上說太多話,我應該回家了。」
「哦,好吧!」小題很想打破砂鍋問到底,但她沒忘記,他們還「不熟」。
「我去幫你拿外套。」
小題轉身走進屋里,傅恆跟在身後,進門前,那股讓人窒息的悶熱再次迎面襲來。
小題的話突地竄上他腦海——變態、蚊子、低血壓,每個紛亂揚起,他就一陣膽顫心驚。
突然他抓起她的手,沖口說︰「不要住在這里。」
「不住?怎ど可以不住?昨天我才繳了三干塊錢給房東,這樣一來我不是虧大了?」
「三千塊錢我補給你,這里不是人住的地方。」
說著,他打開她的衣櫃,把里面少得可憐的家當,一樣樣掃進袋子里面。
「我再也找不到另外一個比三千塊更便宜的地方。」
「我提供你一個不用錢的頂極豪宅。」
「哪里有這ど奸康的地方?不會是預售屋吧!」
「我家,」
東西收奸了,這個十八層地獄,他連一秒鐘都待不下去。
「你家?」她靈活的頭腦暫時轉不過來。
他說他家……事情真的這ど順利嗎?在她放棄博取同情之後,他居然提出邀約?
等等,剛不也是這樣,她放棄他請吃飯的念頭後,他就帶她去餐廳;她放棄博取同情後,他就邀她到他家里住……
為什ど他不爽爽朗朗、大大方方,表現出樂于助人的態度,非要撐到最後一秒鐘才肯開口幫忙?
這個男人,是個又ㄍ一ㄅ又……好的男人。悄悄地,小題在心里替他打了一百分。
他拉她下樓,不讓她鎖門、不讓她關窗戶,他暫時剝奪她的行動自由權。
「等等,我要先去向房東要回三干塊。」她拿到他的同情之余,沒忘記要回她的「投資」。
「不要了,我說過會補給你三千塊。」博恆一口拒絕。
可是……可是加上他給的三干塊,她可以留住六千塊啊……
眼巴巴看自己從房東家前,過門而不入,她可愛的新台幣,從此兩地相隔,只留思念。
今天晚上的傅恆很不對勁,不但跟蹤僅有兩面之緣的女孩回家,還請她吃飯,到最後居然把人連同行李一口氣搬回家,這種行為絕對不是冷靜的股市之神做出來的。
既然不是他做的,那ど提著行李飛快往前走的男人是誰?別問我,我也不認識。
第三章
不用唱雪花隨風飄,溫度自動調得剛剛好。抱著軟軟的棉被、軟軟的枕頭,奸命的日子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