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在天上會不會怪我?」她答應過養父母,要照顧緯中一生,才多久的時間,她就把人照顧成這樣……她好沮喪。
「讓自己難過對事情無益。」
「我了解,謝謝姨。」
「先回家休息,搭那麼久飛機,一定累壞了。」
「好,晚點我再過來替你。」
她真的累了,過去二十幾個小時,她想著和余邦之間、想著和緯中的未來,想著過去和明天,她想很多,卻到最後才曉得,想再多,都敵不過殘酷現實。
緯中要離開了,那雙雖不能給予幫助,卻始終扶持的大手,將到另一個國度;他不願成為她的負擔,可是,少了負擔,她卻覺得更沉更重,人生的旅途上,只剩下她獨行。
她和余邦談過孤獨,想來,這才是真正的孤寂吧!
回到家,放下行囊,離開數月,家里一切都沒變,走回自己房間,緯中送她的涂鴉畫,還掛在書桌正上方。
那些年,她念書,他在一旁畫畫陪她,他用自己的方式對她好,也許他只有六歲的智商,但他盡了全力來愛護她……光回應這份疼愛,她的心就不該出軌。
手機鈴響,俐瑤從包包里面拿出手機,接起,是余邦。
氣急敗壞的余邦一听到有人接電話,也不管對方是誰,轟轟轟,一陣強力轟炸,把伊拉克弄成斷壁殘垣。
「誰說你可以離職?誰讓你有權利不想上班就不上班?你故意要讓我的工作停擺嗎?你故意讓我的公司關門嗎?你再把養生茶往我杯子里面倒,我就把你從這里往外丟!」
後面那兩句恐嚇是針對已經嚇得花顏亂顫的蔣秘書,俐瑤不在,讓他「芳心」大亂,顧不得平日斯文風流形象,想罵人的他,口破得比誰都大。
沒辦法,打從他四處找不到俐瑤,還雪上加霜地在E-mail信箱里面,接到俐瑤的辭職信後,他就呈現半瘋狂狀態,行為完全不受控。
「董、董……事長……」蔣秘書萬分委屈的聲音,一並從話筒里傳到美國對岸。
「董董董、懂了還不快走,我警告你,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還有你那身紅洋裝和丑發型去換一換,免得出門嚇到路人。」
亂吼一陣,俐瑤在電話中听見蔣秘書哭著出門。
「蔣秘書穿的是你夸獎過的那件紅洋裝?」明知道再對他依戀,是糟糕情況,可听見他的聲音,手中電話舍不得放。
「對!」
「發型是你要人家特別花半天時間弄的那個?」
「沒錯!」
「人家處處依你的喜好,你還把人家大吼一頓?是那杯養生茶的關系嗎?」
「不對,是你的關系。說!什麼事情那麼嚴重,你非辭職不可?」
為什麼不離開?已婚男子動了情念,天天望向身邊高牆,估計自己有沒有本事爬出去,這情況算不算嚴重?
是不是非等到罪證確鑿,被綁上十字架,像無助乳豬,烤出香脆口感後,才叫作嚴重?
「孟純還好嗎?你們聊得怎樣?我覺得她很可愛,雖然沒有盈心漂亮,可是讓人好心疼,難怪你對她特別掛心。」她試圖轉移話題,不管怎樣,他們總是朋友!
「我們聊很多,聊這幾年彼此的生活,對了!我要你再籌辦一次婚禮,這回要風風光光、盛盛大大。」听到她的聲音,他心情恢復平靜。
「替孟純籌辦?」
「當然,不然是替你辦嗎?」
他說「當然」?當然羅,一定是當然的嘛,他愛孟純、他待孟純不同,他「當然」要和孟純籌辦婚禮,「當然」不會是和周俐瑤結婚。一聲聲當然敲在她心版上,敲得她苦痛難當……
「怎麼突然不說話?算了,廢話不多說。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我在家。」
「鬼話,我才剛從你那里回來。」
「我……我在美國的家。」
「你跑回美國干什麼?機票大降價嗎?你怕航空公司倒閉嗎?算了、算了!我限你五日之內趕回來。」脾氣發作一頓之後,他發出通牒,主動熄火。
「不行!」他們只是朋友不是?既然只是朋友,他無權要求她太多。
不行?她居然敢對他說不行!是皮癢了,還是膽子被他養得太肥厚?
「不準不行,我說五天就五天,不準討價還價、不準說不行!」公子變成鴨霸男人,他預計她敢再說一個否定句,他就拍兩下桌子以張聲勢,然後飛到美國,一拳把她揍昏。
「我先生出了意外……生命垂危……」
他沒拍桌子、沒大吼大叫,靜默在電話兩端成形,誰也沒先掛電話,靜靜傾听彼端那個人的呼吸……
孟純來到余邦的辦公室門口時,剛好听見他在吼人,接著-個穿大紅洋裝的女子掩面沖出來。手握門把,她遲疑該不該進去?
孟純等很久,直到再也听不見聲音,才怯怯地打開虛掩的門。
「余邦哥哥。」
她的叫喚聲傳到電話那頭,俐瑤听見孟純的聲音,輕輕-個嘆息,收線。
「余邦哥哥,你還好嗎?」
「嗯!怎麼來了?」
一直都清楚俐瑤有個掛名丈夫,不曉得是不是故意,他總是選擇忽略,現在,她回到丈夫身邊,不管他是否樂意,這意味,在她心中丈犬比他重要?
很詭異的問句,哪一個朋友會比丈夫重要?沒道理的對不對?可他就是認定,俐瑤要把他放在署名為丈夫的男人前面,以彰顯他的重要性。
「余邦哥哥,媽要我來找你,談談婚禮的事宜。可是,好象有事情困擾你?」
她印象中,余邦是穩重自持的哥哥,他怎會對秘書小姐大發雷霆?
抬頭看孟純,她長大了,不再是沒心性的單純女孩。
「很好,我真的可以對你放心了。」
從小哄到大,他生怕孟純受一點委屈,總是站在身前護著、寵著,說他愛她,倒不如說他拿她當女兒,擺在掌心疼著。別人是從生了小孩之後開始學做爸爸,他是自從當了哥哥之後,就在學習當爸爸。
「你本來就該對我放心,好好經營白己的幸福。這些年,我……對不起。」低眉,她對他好抱歉。
「我們之間需要說抱歉?傻瓜!我把事情交代給律師,最慢明天你會收到離婚協議書,打起精神,接下來要開始張羅婚禮羅!」
「你氣我嗎?當年我拋下婚禮一走了之,你和爸媽一定很為難,對不?我辜負你對我千百般好,轉身愛上一個陌生男人,真的很差勁!」
余邦起身把她攬在胸前,像小時候一樣溺愛,
「你很早就知道,如果有人可以給你幸福,我絕對會放手,娶你,只是要確保你會得到幸福。你問我對你有沒有生氣?有的!當時拓拔淵出現,你喜歡拓拔淵,為什麼不告訴我?我可以站出來替你解決的。說說看,從小到大,只要是你想要的,我沒幫過你?可見你對我的信任度很差。」
「我……我覺得自己很罪惡,我背叛你和爸媽的期盼,你們從小就希望我當孟家的媳婦。」
環住他的腰,這個胸膛,她從小躺到大,在里面她可以無憂天真、可以不解世事,這里是他專為她搭設的溫室。
離了這里,滿街風雨,她從不認為自己能走得順、走得穩,所幸她一路走過來了,只是這一路上,她對他、對孟家,有說不出的歉意。
「要你當孟家媳婦,說是期望,倒不如說是最好的安排,爸媽認定你是只小青鳥,是我命中的貴人,會扶持我一生平順;而我認定,除了自己,再沒有男人可以給你全然幸福。我們都太自以為是,才讓你陷入進退兩難的局面里,回頭想想,也許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們,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