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讓你來這里?」
無疑地,口氣是冷的,但他的眼神里寫著熱切。
「你在生氣嗎?對不起,那個房間好大,而且很冷,我不能借睡在這里嗎?」
「不能!」
嘴里說了不能,他還是繞到開關旁邊,把暖氣調大一點。
「拜托,我好可憐,沒人陪,我會睡不著。」她雙手合十,一臉卑微乞求。
讓她留下來,「可憐人」會變成自己,他的睡眠品質已經不佳,他不想讓一個入侵者加深破壞。
「你在,我會睡不著。」
「你睡不著嗎?我來講床邊故事給你听,保證你一覺到天亮。」
她弓起腳,圍住厚棉被,把小小的臉蛋擱在膝蓋上。
一覺到天亮?多奢侈的願望。
嘆氣,想到她的黑眼圈,他默許代代的無理要求。反正自己已經睡不好了,如果留下能讓她睡飽,就留下吧!誰教自己喜歡她。
自從當了「好人」之後,似乎什麼無理要求,他都能無條件接受。
套上一件寬松T恤和休閑褲,他習慣果睡,但為了他的「床上佳賓」,他逼自己接受束縛。
「你好了嗎?」代代挪出位置,把床的三分之二讓給他。「快上床,好冷。」
Steve走到床邊躺下,兩手支住後腦,仰望天花板。
「枕頭給你一個。」她把懷里的枕頭墊到他頭下方。「要蓋棉被哦,不然會感冒。」說著,把身上的棉被分出一大半給他。
她的馨香藉由溫暖被窩,傳進他的大腦神經。
「你洗過澡了?」
「洗過了,我不喜歡你家的沐浴乳味道,香得可怕。」
她把枕頭免費奉上,他的身體就有了義務,成為她的替代抱枕。
「你喜歡什麼味道的沐浴乳?」她在他胸前躺得理直氣壯,沒有羞怯和心慌。
「我喜歡薰衣草的味道,除了它的香味,我還喜歡它的故事。」
「薰衣草故事?」
他的手環過她的肩膀,把她正式瓖嵌到自己胸前。
「有一對青梅竹馬的童伴要分開時,小男生在兩個小玻璃瓶里放進薰衣草,他把其中一個送給小女生,並約定在女孩十八歲生日那天見面。」
「然後呢?」一個愛幻想的小女生,他該問問她有沒有年滿十八歲。
「之後男孩變成一個偶像歌手,女孩因他送的薰衣草而愛上薰衣草,長大後,她在一個花圃農場堡作。」
「女孩十八歲生日前,他們見面了,歷經千辛萬苦終于繼續他們的愛情,可惜女主角心髒病發,男生知道後堅持和她在一起,不背棄。」
「他們從此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
Steve嘲笑,不過是一篇欺騙小女生感情的唯美小說,竟騙得她的感情和陶醉。
「不,女主角為替男主角生下小孩,在懷孕中期心髒病發死亡,留給男主角一段椎心回憶。听完這個故事,你的結論是什麼?」
「心髒病患不適合結婚生子?」他一棒敲掉她腦中浪漫。
「不是啦。」代代快暈了,她講的是愛情故事,不是醫學故事。
「否則正確結論是什麼?」
「談愛情需要很多力量、精神,當生命……」
「不要告訴我,愛情值得用生命去換。」他阻下她的夢幻。
「不值得嗎?人生里若沒有一段泣人愛情,會不會白來一遭?」
「不會,生命中除了愛情之外,還有親情、朋友、事業、義務……很多值得努力的東西。」
「是這樣嗎?好吧!我信你。」她不和他爭辯,這個胸膛很舒服,她沒打算讓人踢下床。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關穎代,爸媽都喊我代代。」
突然問,「呆呆」兩個字跳上腦海,她想不起這個綽號是誰給她起的。
「代代……」點點頭,他算正式認識她了。
「你呢?」
在她心底,他是個沒名字的好心人,他好看、他好心、他的存在讓她的心踏踏實實。
「Steve。」他回答。
「Steve,初次見面,你好!」
她面對他的心髒講話,她不只要他的耳朵听進她,更要他的心牢牢記得她的聲音。
「代代,你好。」他莞爾。
「我又想睡了,沒力氣再跟你講故事。」她的手在他的腰上,臉在他胸前。
「我以為你剛睡醒。」
「我從車上睡到……剛剛泡麥片填肚子。對噢!我好像才剛睡醒,我還能再睡嗎?」
「睡吧!你的時差沒調過來。」他對她,總是諸多包容。
在他說此話同時,他沒想過代代在她口聲聲的「溫暖家庭」里,根本無法入睡,唯有離開那里,她才能睡得安穩。
曾經,她最輝煌的紀錄是在寇磊家,從大年初一睡到初五,整整五天,她只在吃飯時間下床。
「晚安,Steve,明天我會準備一個好故事送給你。」
是你自己的故事嗎?這句沒出口,他想她有無數故事、無數不願教人知曉的心事。
擁住她,本以為床被外來分子入侵,他將一夜無眠。沒想到,他幾乎是一闔上眼楮,就進入熟睡狀態。
沒有惡夢、沒有驚醒,他睡到隔天、睡到擾人電話提醒他錯過一個重要會議,然後,他笑了,大大的笑容自僵硬臉龐擴展。
原來……睡眠是一種傳染性疾病。身邊有她,他會被傳染到一場無夢好眠。
第三章
Steve再回到自己的「小」房子,已經超過九點。
平時,這個房子他並不常來,大部分時間都住在總部頂樓,通常只在他想獨處時才會回來,這次他接連兩天回到這里,已經引起Megan的臆測。
Megan是他的得力秘書,她的工作能力強、學習力強,和他的「智傷女孩」簡直是天差地遠的兩種人,偏偏他就是喜歡代代,這算不算自虐行為?
他悄悄走回自己房間。
床上,代代還在睡,她將自己埋在棉被下方,Steve拉起棉被一角,偷偷望了一眼,她頭發蓋住臉,手腳圈住他的大號枕頭,睡得很安穩。
床頭櫃上面的兩個空杯子,有泡過麥片的痕跡。
她的一天用兩包麥片打發?還真不重視飲食。
「代代,起床。」他推推她,代代睡得很熟。
早上也是這樣。他彈跳起身,她沒醒;他刷牙洗臉換衣服,她沒醒;催人電話響個不停,她還是沒醒。
熟睡的代代,恐怕連天打雷劈都不會阻撓她作夢權利。
「代代,起床。」
他把她整個人舉高,在室內繞過兩圈,她仍然沒醒。
「代代,眼楮打開。」
他把她抱到樓下,打開電視,讓電視的吵雜聲音叫醒她,可惜代代的睡功比電視厲害。
會不會她不是在睡覺,而是陷入休克昏厥狀態?他越喚越心慌。
想不到辦法了,他把她抱回房里、抱進浴室,用濕冷毛巾在她臉上擦拭。
代代覺得好冷,翻翻身,在他胸前找到一個溫暖巢穴窩著。
「代代,我命令你馬上醒過來。」
他沒想過自己的「命令」會用在叫人起床上面。
「好,再睡一分鐘。」模模糊糊中,代代討價還價。
這個討價對Steve來講,有著重大意義,因他證實她只是睡著。
「一分鐘到了,起床!」
他果真用手表計時,時間一到,他不容許她多貪睡半秒。
「起來了。」揉揉惺忪睡眼,她沖著他微笑。
「送外賣的人說沒人在家。」
「我在啊……不過,我沒听到電鈴聲,我睡著了。」
「就吃這個?不餓?」他指指床頭的空杯。
「還好!」
她餓慣了……餓慣?誰餓她?怎會餓慣?腦細胞搭不上線,代代想不起來。
「下樓,我幫你找一點吃的東西。」
「好。」
應聲好,她打開雙臂,意思很明顯——地板太冰,反正他拎她拎得挺習慣,她也讓他拎的相當舒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