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曉得地址,就跑到美國尋人?」
他側臉看矮個頭的笨女人,原來她不是天使?是白痴!不易起伏的情緒進入紅色警戒。
好啦!她不但能輕易帶動他的好心情,也能輕易將他的心情送進地獄,這種情況有什麼解釋法?
解釋一︰他對她,比「一點」喜歡多很多點,多到保護欲泛濫成災,多到他已經無法容忍她受傷害。
解釋二︰他中了她下的蠱,從此心情只受她擺布。
Steve認為正確答案是一,因為她沒「智商」只有「智傷」,智傷嚴重的女人制不出效果如此強大的蠱毒。
定定望他,她不退縮。
他臉部線條剛硬,抿緊的雙唇不發一語,以這種線條作畫,會構出一個壞脾氣、壞性格男人。可是她沒辦法讓自己的視線,月兌離這種線條不夠優美的五官。
「你在生氣嗎?」她踮腳尖問他。
是的,他生氣自己居然喜歡上一個「智傷」很高的女子。
話寫在Steve臉上,可惜她沒學過屎臉解讀法,因此,抱歉,她只能繼續用自己的白痴解析法,為他排解憤怒。
「別生氣,生氣對事情沒幫助,只會把事情弄得更亂。我知道自己的作法很糟糕,但我真的等不及見媽咪—面,你有沒有心里掛著一個人,想大人見到他的經驗?假若有,你會體諒我的心情。」
經驗?以前沒有,現在有了,她掛在他心間,催促他頻頻回顧。在談判過程中,他想到她好幾次,頻頻張望,次數多到同行弟兄以為他趕時間,
「你不回答,我就當你有羅。所以你一定能理解我這種蠢行為叫作想念。我好想好想媽咪,白天想、夜里想、夢中想,好多年我都睡不好,因為我想念她。」
輕喟,怒氣暫歇,他的大拇指撫過她眼眶下的黑眼圈。這就是她沉睡不醒的原因?
他的大拇指粗粗的,撫過她細柔臉頰,不是太舒服,但是她喜歡他指尖傳來的溫暖。「我們現在在愛荷華的旅館嗎?」
他笑了,因她的問話,剛硬線條變柔軟,好看的濃眉尾端上揚,漂亮的眉、漂亮的眼,他具備好心人該有的慈眉善目。
「女乃女乃常說,舉頭三尺有神明,像你這種好心人會有善報。」
奸心人?在黑道闖蕩多年,雙手染滿血腥的他,居然讓干淨天使贊揚好心?
「我們在紐約。」
Steve實說,不想她用「好心」加諸在自己身上——他受之有愧。
失望在臉上現形,代代皺起柳眉。
「我以為你要送我去愛荷華。」
「我很忙。」
他居然對一個女人解釋?!
向來他作任何決定從不告知誰,而他居然對她解釋?單單為她那雙垂下的眉眼,和不快樂的嘴唇?
「所以說,你會陪我去愛荷華,等你比較不忙的時候,是不是?」
「是。」他答應得太快,不符合他沉著冷靜形象。
「那……好,我等你,等你不忙的時候陪我去。」
代代沒注意自己用了「陪」而不是「送」,潛意識里,她期待和他的關系不光是「落難人」和「貴人」關系。
「這里……怎麼傷的?」他的手指從眼眶往下滑,滑到代代暗紅舊疤上。
「如果我告訴你,我想不起來了,你信不信我?」她輕聲問。
想不起來?這麼重的傷要多危急的狀況才能制造出來,與其說她忘記,不如說她不想講!也許傷疤背後有太多她不願回想的慘痛記憶。
「你不信我?」從他兩道勾起的濃眉,她猜出他的懷疑。
「不怪你不相信,我也不信啊!當我在鏡子里看到那丑丑的兩條蚯蚓時,我問自己是怎麼弄出來的,可是……我真想不起來。」
「你看它們,存在歷史好久了是不是?會不會是嬰兒時期留下來的?沒關系,等找到媽咪,我再問問她。」
欲蓋彌彰,他嗤笑。
「你母親為什麼到愛荷華?」
「她和爸爸吵架,離家出走。」
「吵架?離家出走?很多年?」他用最簡單的辭匯,厘出她話中諸多矛盾。
「是啊,大人的事我搞不懂,這幾年爸爸頭上長出好多白頭發,我猜他也想念媽咪,只不過兩人都固執,不願意放段。」故事在她的想像中變得合理。
「我會幫你。」
他把她的事攬在身上,雖如Tony所說,現在並不是發展感情的好時機,但是他的心自行作出選擇。
「謝謝,你餓不餓?我有泡一杯熱麥片。」
「好啊!」他累得不想出門覓食。
代代拉過他走到冰冷沙發前面,怪異的是,有他在身邊待著,沙發變得不再冰冷。
把杯子端到他面前,他一口、她一口,兩人合作,麥片很快吃光光。
「再煮一杯?」她翻翻空杯子。
「好。」她又拉他的手腕,踮起腳尖,以芭蕾舞姿勢準備跳到廚房。
「腳會冷?」他扯回她問。
「嗯!」她點頭,夸張地在地板上跳來跳去,表示地板真的很冷。
彎身抱起代代,他將她抱至廚房。
「我可不可以不下來?這里很暖和。」她用食指戳戳他硬邦邦的胸膛。
「好!」他簡單回答。
他用一手抱她、一手煮開水;她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一手加上一口,拆解麥片包包。就這樣,兩人兩手,合力泡出一杯香味四溢的麥片糊。
再一回合,你一口、我一口,他們分享杯中溫暖。
「坐好。」他把她放到餐桌上,轉身清洗杯子。
「你是新好男人,我爸爸都不做家事。」
腳不冰、冰了,她把手心朝下,壓在下面,剛捧住麥片的手還留有余溫。
「你媽離家這幾年,誰做家事?」Steve理所當然地問。
這些話在早先,會讓他覺得瑣碎,不是大男人該出口相詢的小問題。
「我做啊……」在她直覺回答後,隱約覺得哪里不對,頓頓口氣,她想不出哪里有問題。
「是嗎?那麼你該有一雙粗糙的手。」
他擦干杯子,握住她的手,翻開掌心,她的手並不粗糙,但教他訝異的是,她雙手腕間存在許多淺白色傷痕,把她的袖子往上推,一道道數過,越數越心驚。五十七!她的手臂居然有五十七道傷痕。
抬眼,銳利眼光掃向她。「怎麼弄的?」
「我……我……」她皺眉不語。
要是知道怎麼弄出來的就好了,洗澡時她見過它們,可是任她回想再回想,總想不出它們從哪里來。
「又不記得了?」Steve嘲諷一笑,她不能告人的秘密真不少。
「你怎知道我不記得,你好聰明哦!等我想起來,—定告訴你。」她沒听出他的諷刺。
冷眼掃射!他寧願不問,也不愛看她作戲。
轉身,他自顧自往廚房外走,把她留在餐桌上。
但當腳步在樓梯前停止時,他想起她怕冷的腳,僅僅一秒遲疑,他折回廚房。
「我就知道你不會把我丟下。」張開兩手,代代等他主動送上溫暖懷抱。
這句話引出他更多秒遲疑。
「你憑什麼認定我不會把你丟下?」
難道連她都看出來,自己已將她擺進心間?從此她可以無限制擺布他、要求他、成為他不能卸責的牽絆?
原來,喜歡也可以是武器,一種控制男人的武器。
貝住他的脖子,代代笑咪咪把頭藏在他胸前,「因為你是好人啊!」
就這樣一句簡單到底的話,讓Steve認定自己心思太復雜;也因為這句簡單話,讓代代獲得免費軟轎一頂,將她從樓下一路送進溫暖被窩。
女女女
洗完澡出來,發現代代抱著他的枕頭,窩在他的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