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起一枝干草睫,她胡亂在地上畫著,一個又一個歪歪斜斜的圈圈困住了她的心。
他……還生氣嗎?會不會這一生氣,他們連朋友都不再是?
想著他好看的碧綠眼珠,想著他挺直的鼻梁,想起他雅痞式的笑容……這樣的好看男人很容易佔領人心啊!
就算她時時刻刻用朋友二字緊守立場,就算她在感情外面搭上鐵籬防範他人侵,他仍然大大方方登堂入室,她否認得再用力,她欺得了他,卻騙不來自己。
是的,她愛上他了,愛上一顆擁擠的心。
昨天在大賣場,除了買手提電腦,她也買下一本以他為封面的雜志,閱讀過,她曉得更多的他。
Richard——中文名字是荀爾眾,主持著一家名為佔天的「二手公司回收場」,他買公司、賣公司,從中謀得大筆利潤。
他在孤兒院長大,十六歲獨立,二十二歲開公司,二十歲那年結過一次婚,有一對雙胞胎兒子苟致淵、苟致博,妻于是他孤兒院一起長大的朋友,她在孩子滿周歲不久去世,從此年輕的鰥夫和兩個兒子相依為命。
這部分他未提過,誰會曉得在那張蠻不在乎的笑臉下,他扛著一個重大擔子。
雜志上的他冷漠、刻板,和在她面前出現的Richard有相當大出入,那是他不欲她知的部分。
「阿晴,你有朋友來。」姑姑自老遠的地方喊她。
朋友?誰會來找她?站起身拍掉身上的草屑,她朝姑姑方向跑去。
泵姑拉住她的手問︰「老實招,什麼時候交一個比阿兜仔還帥的混血兒?」
「我哪有,你確定人家是找我?」
「他說他是官晴的男朋友,還幫阿陽帶了一堆學習軟體上來,他不是你男朋友,難不成是我的?」
泵姑笑著把她松下來的頭發攏到耳朵後面。
「是Richard?」不會吧!才一個晚上他就想通,才一個晚上他就將自己的心打掃干淨,準備好迎她人心房?或者……女朋友只是他隨意出口的解釋名詞。
「沒錯,就是他,他的中文名字叫什麼?」
「他叫荀爾眾,是個……商人。」應該用奸商形容會比較具體。「他怎麼找來的。」
「你爸爸和姑丈去苗圃,回來途中順道把他撿回來的。」
「撿回來?不會吧!他的車壞掉了?」看來他的蓮花中看不中用,比她的發財車略遜一籌。
「他沒開車,是計程車壞在山下,你也知道,你姑丈這人最愛管閑事,踫上了不卷袖子幫忙才有鬼。到後來,你爸帶他回來,你姑丈還留在那里幫計程車司機。對了,阿晴,你要不要繞後門,把自己整理一下再去見他。」
「不用了,我再邋遢的樣子他都見過。」
忙得滿頭汗時、剛睡醒時、全身泥巴時,萬一將來他們真的交往,分手的借口一定不會是「太熟悉彼此」。
「你們這麼熟了?告訴姑姑,什麼時候要請姑姑喝喜酒。」
「姑姑,你跟不上時代了,這年頭可以生小孩、可以同居,就是不能結婚。」
「說啥鬼話,等我把話轉述給你爸媽听,他們不去瘋人院報到才有鬼。」說說笑笑間,她們走回家里——一幢古老的三合院式建築,那是爺爺時代留下來的,里里外外都翻修過,卻沒打算將它拆掉重建,原因是貪圖它的冬暖夏涼。
未進門,她就听到爸的爽朗笑聲。
「小伙子,你當真以為我贏不了你。」
「驕兵必敗,你將輸在太自負。」是Richard的聲音,他沒學過敬老尊賢。
「好,看我的。」重重的落子聲,老爸下得自信,無毛小于妄想勝出。
「將軍!」兩個簡單的字,宣誓勝利。他贏了!
「你真有心機,居然了個陷阱給我跳。」官晴的父親哇哇大叫。
「你贏不過他的,他是奸商。」
闢晴走進門,笑看桌邊男人,想他,想了整整一個夜晚和一個早晨。
再見面,她的心阻止不了她的愛,尚未等到他的答案,她已經準備起包袱,搬入他擁擠的心。
靶情潔癖在他痞痞的笑容里融化,堅持在他背過她,走出「柔情蜜語」的同時潰決。
她承認管不了自己,管不了愛情……因為,他來了!她選擇相信他想清她的話,選擇相信他願意為她清理出一塊容身空間,選擇相信他將會回饋她同等的愛情。
「你怎會找來?」
「因為我夠好,所以不管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找得到你。」
「你找得到我,是不是因為你有阿檉的電話?」她一下于就猜出謎底。
「答對了!你很聰明,有興趣的話歡迎加入奸商行列。」伸出大手他邀約。
「不用了,我習慣當個單純的賣花女,不習慣爾虞我詐。」她把手背在後面,不肯入甕。
「阿晴,要不要帶這位先生出去走走?」母親從廚房里走出來,把端在手里的果汁遞給他。
「伯母,叫我Richard,我想在府上打擾幾天,方便嗎?」
「哪會不方便,這里房間很多,讓阿晴帶你把行李放好,只不過鄉下地方,要委屈你了。」看著他一身雅痞打扮,她想,他的環境很好。
「不委屈,這里空氣清新天氣好,能住下來一定很舒服。」他很快和官晴家人打成一片。
「說得好,我們這里是好地方,阿晴每個月都會回來,要是喜歡的話就和她一起回來,房間我們隨時替你留著。」姑姑插進話。「你好啊!我是阿晴的姑姑。」
「姑姑好,我听官晴提過你很多次,你比我想象中年輕。」
「官晴把我形容成老太婆?」
「別鬧年輕人,我們去花圃整理雜草。」牽起妻子和姐姐,官正文走出廳門。
「爸,阿陽呢?」官晴對住案親的背影問。
「他在房里玩Richard送的軟體,你不用管他,帶客人出門走走。」姑姑回頭說。
「哦……」送走父母親,官晴剛回身,就讓一個大大的懷抱圈住,熟悉的37度、熟悉的懷抱把她的思念推得好遠好遠。
有她在懷中,失落的安全感回來了。他終于明白,為什麼自己愛抱她、圈她、愛時時刻刻賴住她;他終于明白,他要她,不只是朋友。
抱著她,空蕩蕩的心重新被填滿;抱住她,孤獨的恐懼不再。
「當我的女朋友好嗎?」他突發一語。
「你的心準備好大掃除了?」雙手支在他胸前,她仰頭看瀟灑男子。
「它從來都沒有住餅別人,除了你,只有另一個女人。」他說得真誠無協。
「那個女人是……致淵、致博的母親?」
「你……」他臉倏地蒼白,這是秘密,連大哥都不曉得,為什麼她知道?
「是你提醒我要看商業周刊,不要懷疑,所有資訊全來自于它,如果有誤不是我的錯。」搖頭,巧笑,她不懂他變化的臉色。
緩氣,他听懂官晴的意思,她張冠李戴了。凝重的表情釋放。
「對不起,如果你不想談……」沒關系的,反正她已經打包好,哪有人都搬進新家了,還在和房東討價還價。
「是她,于盼盼,從小一起長大的女孩。」首度,他對人親口承認他的感情,承認盼盼一直在他的心底。
他的前妻叫于盼盼,他愛她……官晴笑笑,她不介意,人人都有過去,她不會和一個已逝的人計較爭取。
「別皺眉,愛已逝妻子不是壞事,緬懷過去是人類的本能,也是豐富情感的表現,你是個好男人,真的。」
哀開他額前亂發,她欣賞他,一個重情男子。
他回避她的話。「當我的女朋友吧,雖然我還沒準備好承諾,但我準備好了喜歡你,我保證除了你和盼盼,心里再不會有第三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