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日,不是全家開車出游,就是在院子里玩玩鬧鬧過一下午。
值得一提的是——天灝又開始畫畫了,時間不多,但稍稍滿足了他的心靈渴求。
人願拿著炭筆,一筆一劃做速寫,孟孟和沂芹在地上鋪兩張全開畫紙,調幾桶顏料,筆揮過,絢爛在紙上流下痕跡。
「我們來畫彩虹。」沂芹對孟孟說。
「好。」東一筆、西一筆,他們的彩虹在兩個大師手中成形。「媽咪,彩虹上面站一個仙女,好不好?’’孟孟主動問。
「好啊!這個仙女是誰啊?是不是你的小女朋友?」
「不是,漂亮仙女是媽咪。」他蹲,畫得認真。
「畫我?好啊!可是你要把我畫得很漂亮,要是畫得太丑,我不承認是我。」
沂芹在彩虹下方加上一片青草地,綠綠的草、紅紅的花,圖畫里是活力充沛的夏季。
「這個媽咪不是你。」孟孟沒抬頭,自顧自畫著。
「不是我?」沂芹倏地聯想……他在畫天灝的大嫂?孟孟想起什麼了?
「孟孟,你要不要告訴我有關這個媽咪的事情。她最喜歡做什麼事啊?喜歡吃什麼東西?她疼不疼孟孟?」
接下來,不論她問什麼話,孟孟都不再搭理。
聳聳肩,算了,這種事情急不得,沂芹在天空中加上兩只巨鳥,紅紅的尾巴拖在彩虹末端。
三個人各自在畫紙上鋪陳心情,直到夕陽西下,管老師走來喚盂孟洗澡。
收拾妥畫具,沂芹走到天灝身邊席地而坐。
「我同意你了,畫圖的確可以讓人覺得輕松愜意,你在畫什麼?」
天灝從畫板上取下畫紙,遞給沂芹。「畫我的夢中仙子,喜不喜歡?」
「你在畫我?真傳神,不愧是科班出身,哦!我曉得了,你在暗戀我,連晚上做夢都對我有企圖。」她又對他調情。
「被你發現?糟透了,不過,我可不是暗戀你,我是明戀。漂亮姑娘,請你忘記王爾德的鬼話,和我共譜戀曲吧!」放下炭筆,他將她摟在胸前。
他的胸膛寬寬闊闊,窩在里面很舒服。
沂芹曉得他們超月兌調情太多,卻不曉得兩人已經偷偷跨入愛情跑道,在不知不覺中競賽起來。
「那天我說,等我想清楚我的人生在追求什麼再告訴你。」她轉移話題。
「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我的人生在追求‘超自我’,在我心中,替自己描繪出一個成功的自己,那個方沂芹有微人成就、有豐碩財富,是個人人羨慕,卻卯足勁都迫不上的角色。我要成為她,用盡我一世努力。」
「然後呢?當你賺進全世界的財富與名聲,成為人人羨慕的角色之後,你會得到什麼?」天灝下已抵住她的額頭,輕輕摩蹭,愛憐地擁抱帶給她安全。
「我會陶醉在成功的喜悅中,會滿足、會快樂。」
「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只要追求到我想追求的,目的達到,我的人生就、就……非常快樂噦。」
「現在你不是方經理,沒有錢、沒有名聲,告訴我,你不快樂嗎?」
「我!快樂,但那是因為有你,哪一天你不在了,快樂消失,我就一無所有。」搖頭,她想擺月兌依賴念頭。
「為什麼你認為我會不在?說不定哪一天,你發現愛情在我們身上發生,說不定你會覺得其實單身不會比結婚好,于是願意和我一道走進婚姻路,到時我將時時刻刻和你一起,誰也不準自己‘不在了’。」
「兩個人時刻一起,就是愛情的解答嗎?我爸很愛很愛我媽媽,到後來又如何呢?還不是琵琶別抱,他有了新歡、兒子,愛情對他不過是回憶。」
「我愛你,如果我不在了,我寧願你有第二春、寧願你再尋快樂,也不願意你死守住曾經,綁住自己——這就是愛情。」
「你不認為我爸爸做錯?」
「我認為他沒錯,你母親是他一輩子不能棄舍的摯愛,不管她活著或是死亡,你曉不曉得,他一直把你當成你母親,他想把你一輩子留在身邊,不讓你走。記不記得你第一次交男朋友,他有多生氣?記不記得,大學聯考時為填志願,你鬧到離家出走?是他過度的限制讓你覺得窒息,毅然決然搬到外面獨立。」
「連這個你都知道,你和‘那個女人’的關系還真匪淺。」
天灝沒理會她的挖苦。
「這些話不是佳慈姐告訴我的,而是你父親,我和你父親是投緣的忘年交。我對方沂芹的了解,在認識你之前。」
「臭蓋,連我都不敢說徹底了解自己,只憑幾句道听涂說,你就認定自己了解誰,太托大了吧!」
他繼續剛剛話題。
「你搬走後,他檢討自己的心態,才發現他死守愛情,不放過自己,便無法放過你。他愛你、要你幸福,首先他就必須找到自己的生活重心。後來佳慈姐加入他的生活,他重新學習快樂,小威的出生,沖淡他對寂寞的恐懼。但是他從來沒有一天忘記過你母親,如果你和他住在一起,你會曉得他每天要進書房一個小時,這段時間誰都不能打擾他,包括不懂事的小威都明白,這段時間是爸爸和大媽咪說話的時間,誰都不能吵鬧。」
「他……和媽媽……」父親沒忘記母親的事實,迅速化解她心中所有怨懟。
「是的,他愛你母親,他對佳慈姐心有愧疚,但佳慈姐豁達體諒不介意,反而是你父親的深情,讓她覺得他是個可以托付終生的好男人。他們包容彼此,在對方身上尋求安慰……」
「你也覺是我不對?」
「你太剛強、倔強、不服輸,表面上看來你處處威風,但你是心虛的,我有沒有說錯?」
第一次有人給她下這樣的評語,兩顆晶瑩被逼出眼眶,幸而他在她背後,看不見她的心動。
卻不曉得,不經擦拭的淚順著肌理滾下,滑到他的手臂上……天灝沒說破,只是抱住她的手,擁得更緊……
「小時候有一個同學常欺負我,用剪刀剪破我的新衣服、拔掉我頭上的蝴蝶結、偷畫我的課本,起初我隱忍不發,直到有一次,她罵我是沒媽媽的野孩子,我氣背拿剪刀剪下她的辮子,鬧到校方諸雙方家長到學校解決。」
「你嚇壞了?」
「不,我理直氣壯告訴他們,沒有媽媽不是我的錯,她無權笑我。對方父母听我這麼一講,頻頻向我父親說抱歉,從那次起,我學會面對壞人不能示弱。」
這個故事他听方大哥說過幾次,並以此為例,教導小威不能害怕壞人,卻沒想過,這一段促成了沂芹的雙面性格。「世上沒有壞人。」
「卻有惡人,對我而言蕭音是惡人,‘那個女人’也是。」
「沂芹,放過自己吧!對自己好一點,就算追求到超自我,得到無數人掌聲,卻失去唾手可得的幸福,並不劃算。」他為她的固執不舍。
她真的不愛自己嗎?手覆上腰間的粗臂,這雙手臂真能扶持她一世不離嗎?她混沌……
在混沌中,她不得不承認,她愛上他……不再僅僅是心動……
第六章
蕭音來訪時,天灝正好從外面回來,手里抱著一整箱櫻桃。
最近沂芹和孟孟迷上吃櫻桃,一天兩斤還滿足不了兩張貪吃的口。
「要咖啡還是果汁?」來者是客,天灝迎她人廳。
「我要咖啡不加糖,李媽媽煮的咖啡最好喝了,讓人愛不釋手。」
天灝笑笑,把櫻桃拿進廚房,並請李媽送兩杯咖啡上來。
「最近還好嗎?」
天灝在她對面坐定,蕭音卻起身坐到他身旁,手勾住他的,描得鮮紅的嘴唇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