眺望遠處,樂樂指著遠方的女孩問︰「你想,她在做什麼?」
「看海?」
「不對,她在等人,等一個很重要的男人。」然後,她的聲音揚起,輕輕唱起安平追想曲——
身穿花紅長洋裝,風吹金發思情郎,情郎船何往,音訊全沒通,疑是行船遇風浪……全望多情兄,望兄的船只,早日回歸安平城,安平純情金小姐,啊……等你入港銅鑼聲。
「她在等待銅鑼聲響,那個男人一步步走回她身邊。她的等待和心焦……我都懂。」
鐘闃沉默。他也懂了,懂得她的夜夜等待。
同居的這段日子,他並不常回家,除了繁重的公事外,他還要分神注意青龍幫的動靜,很多時候,他甚至連一個電話都不給,由著她去日日思念。
「不過,我比她幸運,我有一串小魚風鈴,每次它響起來,我就知道你正在心底叫我,你拜托風傳達你的思念,我都收到了。」等他,她等得很幸福。
「有空,找朋友出去走走。」他提議。
朋友?身邊的同學來來去去,她沒交過什麼知心朋友,要談知心,她只有他了。何況,要是她出門、他回家,錯過了,怎麼辦?
搖搖頭,否決他的提議。「我比較喜歡在家等你。」
「不怕悶?好吧!我會盡量抽空回家。」
他說那里是家?家——一個有他也有她的地方,他們已經共同組織起一個「家」了?他們之間又往前走了一大步,是不是?
「早上我打電話回去,你不在。」鐘闃又說。
「開學了,我去學校。」抓住他的手摩蹭著自己的臉,她喜歡有他在的幸福。
「好快……」鐘闃喃語。才一下子,就過了兩個月?
「我回去打一張功課表給你,你就知道我什麼時候在家。」她討好地看他。
「好!」點點頭,他看向蔚藍海洋。心情無端沉重起來。
要到哪一天,他的仇恨才能得報,他才能心無障礙地,享受這全然單純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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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市的夜,熱鬧而繽紛,從未加入的樂樂在鐘闃帶領下,走出家門投身繁華。
他們來到一家裝潢淡雅的高級餐廳,點過餐,樂樂一口一口舌忝著鐘闃為她點的冰淇淋。
「我爸媽從不給我吃這種東西,他們說吃冰對身體不好。」看過幾百次冰淇淋,卻從沒嘗過,這一次她要吃個過癮。
「你沒有自己去買來吃過?」
買來吃?不!她從不對父母欺騙,但鐘闃的事除外,為他,她願破例。她不要冒著一分一毫會失去他的危險。「沒有,爸媽知道會不高興的。」
「你真听話。」他知道她的性格,她習慣受控制、習慣逆來順受,很少去反抗誰,對環境她有極高的包容和適應力。
「他們總是為我好,違背他們……不應該。」心底的罪惡隱隱翻攪,她不敢想像,爸媽若是知道她現在的生活,會怎樣傷心。
這時,侍者走過來,對鐘闃說︰「是鐘先生嗎?有客人外找。」
他站起身,拍拍她的臉︰「我馬上回來,你等一下。」
點點頭,她目送他離開。
棒了幾個桌子的莉莉看到鐘闃離開,忙跟著起身,走到樂樂桌旁。
自從樂樂被綁架事件後,該死的阿力,透露了她和青龍幫老大的交情,要鐘闃不往樂樂被綁事件上頭作聯想,根本不可能,于是,她被趕出黑門,而全台北的酒店,沒有人敢冒險得罪黑門收留她。
現在,她處于失業狀態,要不是青龍幫老大還算有情有義,這會兒,她不知道要流落到哪里去了。
想至此,她滿月復怒焰,都是她害的。
紀樂萱!要是老娘活著一天,就不會讓你有好日子過。
「賤女人,你可得意了。」
一雙滿含怨懟的目光看著她,樂樂不禁瑟縮。
「你是……是了,我在上次的募款餐會中見過你。」她有一些模糊印象。
「你要牢牢實實記住我,不久的將來,你會淪落到我這個下場。」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困惑極了。
「不懂?是裝傻吧!你和鐘闃上床了?你自以為是他的女人?別高興太早,和鐘闃上過床的女人成千上百,你沒有比較特殊,不過就是一個鮮字,鐘闃貪你的鮮,等嘗膩了,一腳踢下床,你的下場不會比我好到哪里。」
原來……她和鐘闃也……樂樂苦澀地垮下雙肩。
她的表情讓莉莉有了勝利感。
「他會為了利益和權勢娶岳楚楚,然後在外面繼續和無數女人大玩愛情游戲,要是你夠努力,也許你會是那群‘無數’中的一個,否則……你的下場只會比我更慘。告訴你,沒有一個女人抓得住他,Noone!懂嗎?」
「不會,不會這樣的。」他說過心中有她,他說了愛她。「是你在挑撥,他不要你了,所以你在生氣,就說謊騙我。」她第—次反抗別人。
「他要過我,雖然眼前淡了,但總有一天,他會回到我身邊。」
「不會,他有我就夠了。」淚水盈眶,她說不出話。
「憑什麼你會以為,自己比得過我?」莉莉驕傲地看向那頭溫馴小羊。
「因為她比你好上千萬倍,拿你和她相比,不僅是雲泥之別,更污辱了她的身份。」鐘闃的話像冰刀插入。
莉莉一驚,猛地轉頭,對上他憤懣的眼楮,囂張跋扈在一瞬間消失。
「再讓我看到你為難樂樂,我不介意讓基隆河里多—具浮尸。」他口氣陰寒。
他是說真的!從他眼眸中讀到這訊息,莉莉嚇得落荒而逃。
坐到樂樂身邊,他把她攬在胸前安撫。「別介意她說的任何話。」
「我不介意,可是……會不會有一天,我也成了過去?你像不要她一樣,把我扔棄?」她無法不受影響。
「這輩子我不會對你放手,何況,你不是她,她從來都不在我心中。」
這話是說——他愛她,不愛莉莉,所以她們是不同的?躺進他懷中,她的擔憂蒸發,只剩下快樂。
「我就知道你是愛我。」她的自信由他供給。
突然,岳楚楚三個字闖進她腦海。
也許她該一並問問他,岳楚楚在他生命中扮演什麼角色,可是……算了,他說這輩子不對她放手的,不是嗎?汲取著他的體溫,再去問那些不相干的瑣事?懶了!
第五章
鐘闃又是一個星期沒回家,樂樂搖頭對自己苦笑。
撥通電話給遠在美國的母親,電話那頭是母親乍醒的沉啞嗓音。
「喂?」
「媽,是我,對不起,你還在睡嗎?」听到親人聲音,她心穩意定。
「噢!七點多?應該起床了。樂樂,你還適應宿舍生活嗎?」
媽媽的關心暖暖包裹住她。」我很好、功課很好、生活很好,統統很好。你和爸不用替我擔心。」
心虛不見了、臉紅不見了,她成了名副其實的說謊者。
「是啊!我的小樂樂長大,不用我們再去煩惱。」
「小弟呢?有沒有長高?」
「還說呢,到美國,地方大、運動量足,再加上他老拿牛女乃當水喝,才來幾個月,八分之一的琴都不能用了。」有這雙兒女,任誰都要羨慕。
「媽,學校的春季巡回演奏會定在明年三月,教授說,也許會到美國或日本,如果去美國,你會來看我嗎?」
「會!一定會,我還要強迫我那票同事,一起去看看我漂亮的女兒。傻女兒,是不是想念媽媽了?」她的聲音逼出樂樂的酸酸心。
「想!好想、好想,想得在夜里偷偷掉淚,想得練琴時,老彈我的家庭真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