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終於正視自己的心,願意放下道義責任之後,她卻再給不起他時間愛她?是命運作弄人,還是他們今生無緣?
不!他不一定個相信命運緣分的人,他相信自己的手,相信繪藍會在他的護翼下恢復,是的,他相信、他必須相信!
黎儇的悲愴表情比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前四音還振奮人心,就說吧!審問,免啦!嚴刑峻法,免啦!她賭他愛繪藍,再不準,罰她下半輩子吞水晶球當主食。
「你不是要去找法蘭克醫師?快去啊!回來記得帶晚餐。」
有客,加菜是禮儀之邦會做的事。所以,孔老夫子說上這句——有客自遠方來,不亦樂乎。真是樂啊!加菜、加菜,她愛死了遠客。老爸逼她背幾百段論語,她最中意這句。
☆☆☆
打過電話,他輕輕對遠在台灣的季昀說抱歉,她和繪藍一樣,對他只有祝福沒有怨懟,命運待他太優,讓他踫上兩個好女人。
切斷電話,屏息聆听,有人在唱歌,幽幽柔柔的歌聲中負載著太多心事。是繪藍,她醒了,咧開唇,他笑。幾個急步,他要去尋她。
當我死去的時候,親愛,你別為我唱悲傷的歌,
我墳上不必安插薔薇,也無需濃蔭的柏樹。
讓蓋著我的青青的草,淋著雨也沾著露珠。
假如你願意請記著我,假如你甘心忘了我……
繪藍拿起一朵玫瑰,對著窗外斜陽,輕輕哼唱,突然一個男音加入她的歌聲之中。
在悠久的昏暮中迷惘,陽光不升起也不消翳,
我也許也許我還記得你,我也許把你忘記。
我再見不到地面的清蔭,覺不到雨露的甜蜜,
我再也听不到夜鶯的歌喉,在黑暗里傾吐悲啼……
拌曲尾端,歌聲戛然停止,他們四目相交,心有千言萬語,卻無從傾泄。
淚水顆顆落在她胸前的玫瑰,淚染紅了玫瑰,滴滴相思訴說她滿懷情思。
「這是我最喜歡的一首歌,徐志摩作的詞。」強作笑臉,在看見她憔悴面容時。
「我知道,國中時代你一回家就要放這首歌,一曲听一面做功課。」
「你知道?誰告訴你的?」驀地,他想起,她知道有關他好多好多事。
「你高中時夢想當個籃球明星,你喜歡有人為你的一個舉動、一個射球,瘋狂喝采,大學時候有個學妹迷上你打球的英姿,她站崗、她觀看你每場球賽,她不停出現在你的視線範圍,然後你煩了,從此不再打籃球。」見他,她的精神變好,好久不曾說上這樣一大串話。
「你怎會有我的情報?哦!懂了,是我老媽,她出賣我。」
「不對,她疼你、愛你,可是你忙得沒時間听她訴說回憶。」
「你在控訴我不孝?沒關系,我忙,夫有事,妻子服其勞。」他意有所指地看著她。
妻子,是啊!他們要結婚了嗎?以為經過那麼久,心不會再為他們的婚姻傷慟,誰知?錯了!再听見,心仍痛得不能自持。
「籌備婚禮很忙的,你怎有時間來?」
「婚禮,沒錯,我有一場盛大的婚禮要舉行,不過要等新娘身體好起來再說。」
「季昀姊病了?」
「你別咒她,她會生氣的,明天她還要到日本參加一場服裝發表會。」
「我不懂。」淡淡的愁飄上她眉目,隱去乍見他時的喜悅。
「她的作品得獎,會在服裝發表會上展出,於是她要到日本領獎,季昀本來就想趁揚揚上小學前帶他去一趟日本迪斯奈,這會兒剛剛好,兩人整理好行囊,听說就是今晚的班機。這麼簡單都不懂,你變笨了!」
「可是……你們的婚禮……」
「哦!婚禮啊!季昀跟我曉以大義,她說好馬不雙鞍,忠男不二妻,我想想也對,反正你好用得很,干嘛舍你就其他。何況……」他輕輕湊近她耳朵邊悄言。「你還沒被我開封呢!沒看到內容就退貨,我的性格中沒有浪費因子。」
他的話羞紅她的臉,男人家把黃色笑話當飯吃。
「這是你來的目的?」
「沒錯,我打算梅開二度,新娘就是你。」
低頭,看自己羸弱的身體,她想是陸杰露了口風,所以他來。
「你同情我?」
「同情?」他尖聲怪叫起來。「我沒有你說的這麼笨,別污辱我。我頂多是對自己的感覺遲鈍一些,搞不清楚初戀早在好友娶情人時就Over了,弄不明白,讀某人的情書讀上癮,吃某人的菜吃上癮,听某人的高見听成痴,等某人的身影等成習慣,一日不見如隔幾千秋,這種感覺就叫愛情。
我頂多是讓責任沖昏頭,認定不和季昀結婚就是對朋友不義,認定沒把他們當成親人照顧就是不仁,以為沒把他們時時刻刻拴在褲腰帶上就是不忠,想我這種謹守禮義廉恥忠孝仁愛信義和平的超優質青年怎能做那種事?
於是,我壓制私欲,成就偉人情操,哪里知道,聖人不是普通人可以當的,於是我懊悔痛苦……」
「於是他背信忘義,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寧願當個欺師叛祖卑劣下流無恥寡廉的男人,飛到你身邊,跟你說一聲︰親愛的繪藍,我愛你,請你嫁給我吧!」瑞瑞在門外真的听不下去了,沖進門來,幫他把話一口氣說完。
要不是她一通電話到台灣,找到陸杰,弄清他們的糾葛情結,她還傻傻的一面倒,不知道她家繪藍才是吃虧的那一員。
受不了,原來長相丑陋的男人說情話會教人想吐,連皮相上得了台面的,說起情話也惡心得教人胃酸過多。
「打斷別人求愛會下十八層地獄!」他對這個女人早已忍無可忍,要不是看在她照顧繪藍的份上,早早十二道聖旨,送她一個五馬分尸。
「听你說這些,我粉女敕白皙的皮膚長滿雞皮,胃酸在食道里大玩海水倒灌,腸肝心肺碎的碎、裂的裂,我早已身處阿鼻地獄。」
「你……」他的鼻孔在噴氣,火山熔岩在他月復腔慢慢成形。
「別對她生氣,瑞瑞只是餓了。」繪藍拉拉他的袖子,輕搖頭。
「賓果!生我身者爹娘,知我心者繪藍也。」圈住她的脖子,瑞瑞送出香吻。
「她餓了脾氣就不好?那你這個病人豈不是要受她凌虐?」黎儇膛目結舌,當護士的,愛心不是基本配備嗎?
「沒錯,怕被凌虐就快下來吃東西,我餓了。」懶懶的瞄過他,他的表情真精采,不少比他說惡心話時賞心悅目的多。
「瑞瑞,你先下樓吃飯好嗎?我有話想對他說。」
「好吧!東西被我掃光別怨我。」拍拍走人,反正人家老公來了,床第總要溫上一溫才顯得感情好嘛!「動作別太激烈,我不是死人,嗯嗯啊啊的會壞了我的胃口。」
「你盡避吃,最好噎死、撐死你。」撞上門,黎儇把可惡的女人關在門外。
「她冑口很大,撐不死的。」繪藍一笑,伸出兩手迎他。
黎儇走近,把她帶進懷中。輕吁口氣,想了幾十天的人兒呵……空虛的心滿盈了。
「我想你,好想好想,模著婚紗照里的你,抱著你睡過的枕頭,我以為我們再不會相聚。」
「我也是,好想好想,想你為什麼不肯愛我?想我們為什麼會錯過?想不通很多事,想問問蒼天,如果我們無緣,為什麼讓我們踫在一起?如果有緣,為什麼讓我們成夫妻卻又分手?」
「我來幫你解答,因為你倒楣,嫁給呆老公,愛你不敢承認,想你不敢說出口,偏偏要一場病才能逼出他的真心。對不起,全是我不好,以後換我來給你寫信,換我來愛你,換我來嘗嘗你吃過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