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這個……不怕胃痛?」皇甫翱問。
「不怕,我有很多胃乳片。」胃癌總強過心痛,胃病有胃藥可止,心病卻是無藥可醫。
「怪人,把胃吃壞,再吞胃藥,傷人傷身!」
「要這麼說,抽煙、吸毒、酗酒,哪一種人不知道那些東西傷身?你不也是,明知濫交危險,偏要在復雜的關系中獲取快樂。」吞下一整顆檸檬,她又拿起刀子刨削另一顆。
「你在訓我?」
「談不上,只是告訴你,很多事身不由己,上癮了,想戒除難上難。」
「那麼多的身不由己中,有沒有包括我大哥?」皇甫翱問出一室沉默。
對他是身不由己?是?不是?這才是她離不開他的主因?
愛他、想他、念他已是蝕骨毒藥,服下了,無藥可解,明知逃開才是正確,又怕一日不見神魂俱失,日子更難更苦……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他嘆口氣,走近她,除去她的平光眼鏡,擦掉深色口紅,放下她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將她推向玻璃窗面。窗面上反映出一個縴弱女子,愁郁愛眉間,憂畫上唇邊,她的臉一個苦字呈現。
「笑一笑。」
她依言笑了。
「這才是你,讓人驚艷的童昕。」
不,這不是她,真正的童昕是齷齪卑劣,以不見容于人的手段奪取別人所有的下賤女子。
「離開他,他不會是你最終的幸福。」
她何嘗不知,信不信,她每天都要對自己說上幾次離開,可是效果不彰啊!深吸口氣,咬唇,把無奈留給自己。
「你是我最終的幸福嗎?」回頭,她笑得一臉嬌媚。
「試試。」他不反對,這些年她的改變,一點一滴盡人他眼底,很舍不得,那個強勢蠻悍的童昕還留在他記憶中。
「不用試,你只是同情,同情一個墮落的女人,你自以為是神,可以將她自地獄中拉起,不曉得,身處痛苦是她心甘情願。旁人作孽,你可以試著為她排解危機,當個屠龍英雄,若是她自身作孽……不用白白浪費力氣了,就由她去自尋死路吧!」
「你都是用這種透視眼在觀察周遭人嗎?」
「別談我,我乏善可陳,說說你吧!你和亞亞有沒有進展?」轉開話題,不想自己,世界會變得開明。
「連這個你都知道?」他怪聲叫出來。
她笑笑,不理他的訝異。「亞亞是個很實際的女孩,她實事求是,不相信浪漫這回事,要是你用追求別的女人那招,注定要失敗。」
「既然你那麼清楚,何不把她讓給我,讓我們朝夕相處,近水樓台?」
「不行,她是我的接班人,我要她接手我的工作。」
「難怪她的工作比其他兩個多上一倍,我還以為你在荼毒她,原來你是打這個主意。」
「她是個認真努力的好女孩,值得你花心思追求。」
「這……是不是代表,你準備要離開我大哥了?」
「我在儲備能力。」或者換句話說,她在等,等自己那顆心死得更絕、更透。
「不管未來如何,你都有我這個朋友支持。」拍拍她,把她的頭拉進他的肩膀。
「謝謝。」這時候,有個能倚靠的支柱對她好重要……
「你準備人主皇甫家,是不是要問問我的意見?」皇甫虎的聲音冷冷地穿透他們兩人耳膜,下一秒,童昕和阿翱迅速分開。
向前一步,他看到童昕散亂的外表和慵懶疲倦的表情,憤慨油然而生。該死的!她落寞的背影勾起他滿心擔憂,沒想到一路趕來,看到的竟是這個場景。
垂頭,她不和他爭執,認分地扮演起安靜柔順的情婦角色。
「大哥,你這樣對童昕並不公平。」阿翱挺身。
「她向你哭訴?」嗤鼻一笑,女人!
「你應該放她自由。」
「好讓你接手?阿翱,你什麼時候起降低標準,以前你不是常說,浪女玩玩可以,要娶就要娶個原裝貨,你是真不知道童昕已經上過我的床?要不要我告訴你她的敏感帶。」污蔑她,他傾泄全數怒濤。
「大哥,你的紳士風度呢?對女人殘忍你很得意嗎?要論以前,你不都是以好聚好散為原則,幾時起你也改變原則了?」
很煩……胃在隱隱作痛,緊咬下唇,愁起眉,他們能不能停止爭吵?
「我的原則更不更改與你無關,你給我听清楚,就算我膩了她,也不準你來接手。」
「我想要誰不關你的事,更不須你簽發許可證書。」
他又要傷她了?無所謂,她已經太習慣,想傷她就來吧!反正她早已傷痕累累,不在乎多一道或少一道疤了,只求他們別再爭執,別再為一個連她自己都不珍惜的童昕吵嚷。
坐入椅中,雙手緊壓胃部,疼痛越來越劇烈,停止吧、請你們停止……拜托……冷顫泛冒,汗水在額間刷下,痛……痛……真的好痛……忍不住
了,顫巍巍起身,她必須吞兒顆胃藥。
她的表情引起皇甫虎注意,一手攔下,眼中的關心再隱藏不起。
「你怎麼了?」抱起她,她的汗濡濕長發。「說話!」
搖頭否認,她不該是他的負擔。
「你胃痛發作是不是?」攔下他們,阿翱問。
微點頭,童昕強迫自己深呼吸。
「你連她有胃病毛病都知道,你們還真是交情匪淺。」皇甫虎冷諷。
「你要選在這時候和我吵架,不送她上醫院?」
「你不讓開,我怎麼送她上醫院?」
「你要送她去?請問,你要怎麼跟大嫂解釋,為什麼在她的生日夜你會和童昕在一起。」阿翱的話提醒他。
思潮在心間翻復,想陪她又心疼子柔,他躊躇不決。痛楚在童昕臉上彰顯,深吸氣,舍不得卻不能不把童昕交到阿翱手上。
迷迷糊糊中,童昕知道自己被轉進另一個懷抱,這個懷抱不是他的,失望充斥心間,胃間疼痛反而變淡了,勉強睜眼盯住他,在這時候他沒忘記,她只是個不值得讓子柔傷心的第三者。
靠在阿翱頸側,從背後望向站在辦公室門口的他,她那麼愛他,為他犧牲無數,他可曾為她做過一件事?翻開回憶匣,她找不到……
閉上眼,不想了,她讓疼痛拖著自己進人昏迷。
***
子柔死了,在童昕出院回公司那天。
乍然听見這個消息,震撼敲擊著她的心髒,怎會……她幻想過這種情
況,幻想過從此她自黑暗中出身,化成幸福天使,可是,此刻,她連一點點開心的感覺都沒有。
皇甫虎和皇甫翱都沒來公司,她迫切想見他一面,他還好嗎?能接受這一切嗎?心愛女人去世,哪個人能不心傷心碎,尤其是他這個從不在別人眼前泄露心情的強人,他怎麼度過這場痛苦?
想關心他,可是她沒立場資格;想對他伸出援手,可是眾目睽睽下她怎麼能夠?
一顆不定的心,一份猜疑不歇的情,在深夜他回辦公室時獲得解月兌。
看著他頹喪的背影,她好想為他做些什麼。
推開門,一壺熱騰騰的咖啡放在桌前,倒出一杯,加上糖和女乃精,攪拌好遞到他手上。
皇甫虎喝一口,皺皺眉,說聲︰「太甜了。」
這是他首次批評她泡的咖啡,因為子柔……
走入休息室,倒掉咖啡,洗淨杯子,再重新添上黑咖啡。
「子柔從不喝咖啡,她說咖啡是專給自找苦頭吃的傻瓜喝的飲料。」想起子柔,他微微一笑,把整杯黑色液體吞人月復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