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一聲,休息室的門打開又關上,她知道他的溫柔即將到來……閉起眼,不去想明天,不去想未來,她的前途沒有捏在她的掌心。
第八章
子柔變得又瘦又弱,凹陷的雙頰,枯槁的頭發和如柴的四肢藏去她的美貌,沒人敢預測她是否可以安順走過這季。
客廳里,她靠在皇甫虎胸前,一點一點吃著丈夫喂來的新鮮女乃油。她笑得很開心,這是她三十歲的生日,說不定熬過這個整數,她就能再活上十個年頭,直到下個整數。畢竟她已經活得比醫生估計的要久得多,是虎的專心寵愛留住她,
未來她想為他再努力十年。
他們的相偎親近一寸寸殘殺童昕的心,他愛她、寵她全是真實,一個鄒子柔已經把他的心滿滿佔住,憑什麼她敢誤以為他心里有她,憑什麼她敢幻想有一天他們會兩情相許?吞著蛋糕,索然無味。
「李醫生說,你的情況非常好,就是吃不胖,這點讓他很困擾。」為了子柔,他習慣說謊。
「我也困擾啊!明明精神那麼好,卻老吃不胖,瘦得像巫婆,讓人一看就是一副快病死掉的樣子。」嘟起嘴,貼住丈夫的臉,子柔一臉嬌嗔。
「小柔啊!什麼死不死的,別嚇壞我這個老頭,我還等著你幫我蓋棺,當孝女白琴。」老總裁皇甫政用手杖敲敲地板,敲去這個不愉快話題。
「我們來拆禮物好嗎?」皇甫翱適時捧來一堆包裝精美的盒子。
「好,我要先拆童昕的,她每年給我的禮物都是最別致的。」子柔嚷道。
皇甫虎依言將童昕的禮物拆開,里面是一叢用木頭雕起的茉莉花,雕工細膩讓人愛不釋手。
「啊!童昕,謝謝你,你怎麼知道我最喜歡茉莉花?謝謝、謝謝,我愛死了。」
童昕知道她的喜好,因為他總要她在上床前惹上一身茉莉香。勉強擠出一個微笑,她合宜地說︰「很高興你喜歡。」
「好了,既然你只喜歡童昕的禮物,其他的都別拆了,我們收回去了。」皇甫翱走過來,不正經地一手攬住童昕的肩膀,在她身邊坐落。
她一動也不動,任由他去抱,轉眼將視線調到皇甫虎身上。
他沒看她,可見他從不在意,不在意她和誰親近。是啊!她怎老忘記自己只是個替身演員,永遠只能隱身在女主角的光輝之下。
澀也會讓人心苦……她搖搖頭,想笑得盡興些,卻笑出滿口膽汁。
「你們少在我們面前親熱,有本事早點把童昕娶回家。」于柔從來都認定他們是一對。
那是阿翱刻意在他們面前做出來的假象,不單單是為了保護子柔,更為了心疼這個堅強女人。
「她不肯啊!」阿翱無奈地攤攤手。
「童听,快點頭答應當我的媳婦吧!我這老頭還等著喝你們的喜酒才肯瞑目。」皇甫政說。
「老爸你別逼她,童昕演不來孝女白琴的啦!」阿翱笑得靠在她身上。
「死小子,你真要詛咒我早死?」這種話自己說說可以,兒子開口就成了覬覦他的遺產。「童昕,告訴我是不是這個死小子太風流,讓你不敢委身下嫁?我跟你打包票,要是他婚後敢亂來,我一定馬上把他帶到醫院閹割。」
「你要童听嫁人妖、守活寡?這樣子,她更不會點頭答應嫁給我了。」
「別听他,我只是太忙……」及時插人話,她不想話題繞著她轉。
「太忙?我就知道問題出在阿虎身上,以前我要收童昕當干女兒,他就大力反彈,怕我把對子柔的疼愛分掉,現在我要她當我媳婦,你又讓她忙得頭昏眼花,沒時間談戀愛,說!你是什麼居心?」皇甫政把手杖指著大兒子。
「大媳婦是手心肉,小媳婦是手背肉,手心手背都是我們兩個老人家的心肝寶貝,阿虎,你別擔心我們會厚此薄彼。」一直沒說話的老總裁夫人開口。
「繼續繼續,老爸老媽,我需要你們的支持才有機會把童昕追到手。」阿翱跟著起哄,瞄向大哥的眼神全是試探。「我看,大哥是嫉妒我,故意把童昕留成老女人,不讓她有機會往外發展。」
「我成了眾矢之的了,可愛的老婆,你說我該怎麼辦?」幫子柔拭去嘴邊污漬,他似笑非笑地問。
「誰教你要當壞上司,把童昕忙得團團轉,人家每次晚上想約她來我們家吃飯,她都在公司加班,不能來陪我聊天。」伸過手,她想牽牽童昕。
童昕把手遞過去,走到她身旁的矮凳坐下。
「童昕,我真的好喜歡你,你快嫁給阿翱嘛!雖然那個家伙沒我老公好,不過也算是中上之選了,勉勉強強為我將就一下,好不好?」
下意識地,童昕把眼楮望向皇甫虎,想從那張冰寒表情中找到他的想法。
「你連嫁不嫁阿翱都要看阿虎?你一定是讓阿虎壓落底、嚇成小媳婦,不敢有自己的意見。」老總裁捕捉到她的瞬間眼神,連聲說。
「說不定她是認為大哥比我好,想嫁給大哥,當大嫂的好姐妹而不是好妯娌。」阿翱語帶惡意地看看大哥,想他要怎生接招。
皇甫虎沉默,拿著果汁慢慢喂給子柔。倒是子柔發出意見。
「不行、不行,虎是我的,童昕你不會和我搶的是不是?」
搶?她已經搶了多少年了?連她自己都不敢回頭細數。
子柔干淨澄明的眼神望住她,望的她心揪。心虛復又心痛,當壞女人、狐狸精要有足夠的自我催眠本領,她沒有,所以她活得痛苦難當。
霍地站起身,她必須為今夜劃個完美結局。輕笑一聲,她對皇甫政說︰「老總裁,您說今天是子柔姐的生日宴會,可沒跟我說是場鴻門宴。嫁不嫁副總裁我會慎重考慮,因為我對贍養費不太感興趣,嫁給他……失敗率太高。時間不早了,我還想回公司處理幾件事,對不起,先走了。」
轉身,她投人黑暗,這一屋子的溫暖不屬于她,從來就不是,多待一分鐘只是多一次心疼,何苦?
冷冷的高跟鞋聲音敲著鋪上小石子的小徑,黑暗是她的保護色,在夜色中她可以放縱自己傷心,不用笑臉迎人,可以讓苦痛爬上臉,不怕被窺透。
直直走,她走得很急很快,想躲開的不只是這個世界,還有慚愧和無地自容,子柔那雙澄澈眼楮反射了她的污穢不堪,她是多骯髒的女人吶!不但偷了她丈大的人,還在心底偷偷幻想,有朝一日她不在了,她將取代她……好一個齷齪的童昕,以前她不是這樣的女人,真的不是!
一雙暖暖的大手適時地環住她的肩膀,微微的暖意流注心間。
「我沒事。」搖頭,她這種女人不值得同情。
「你有事。」皇甫翱推翻她的說辭,領她走出黑暗。
***
踩進辦公室,月兌去外套、高跟鞋,松開幾顆緊閉扣鈕,她一派輕松地坐入自己的椅子中。
「要不要來點飯後水果?」童昕從辦公桌里拿出一袋檸檬和水果刀,先削去綠色果皮,再一絲絲剝去白色內皮,最後才是飽含汁液的縴維。「白色的部分要削干淨,不然咬到會很苦的。」
檸檬像她的愛情,除去鮮麗的外殼後是苦澀,剝掉苦澀後剩下的是腐蝕人心的酸。咬一口,酸在齒頰間泛濫,微眯眼,酸更替痛苦,在她的知覺神經中竄流,憋住一夜的憂郁被強酸腐蝕,不再對她造成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