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死王嫂,叫她看個人都看不好,等會兒看我怎麼罰她。輔仁啊,旭脈就麻煩你了。」
鳳姨娘走後,公孫華忙伸手角上她的額頭。「宋姑娘,你在發高燒。」
搖搖頭,她一臉茫然。是她在發高燒,不是天堂地獄起熊熊大火,把她燒得尸骨無存?
「好了、好了,別在這時態度端正話,先送刀子回房。」輔仁頻頻催促。
「好!回房再說。」扶起旭脈,三人慢慢走回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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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院落,王嫂忙迎上前。
「少女乃女乃,你這是何苦,今兒個是少爺和玫兒小姐的大日子,你身子還沒好,去湊什麼熱鬧?」
少爺和玫兒小姐?是了,她要弄明白。抬起眼,刀子有短暫的清醒。
「穆哥……哥,是主子?」
皚仁和公孫華啞口無言,這事原該由主子來解釋,但她這一問,叫他怎麼瞞?
「是的,他是!」嘆口氣,公孫華開口。
垂垂眼,刀子笑得淒苦迷離。
「他愛……玫、兒?」問的困難心酸,但是她要知道真確答案。
「對,他們一起長大。」孔輔仁回答。
點點頭,刀子懂了,她的愛情從頭到尾就只是一場謊言,甚至連夢都稱不止。
「宋姑娘,你還好嗎?」公孫華擔心的問。
點點頭,她好,很好啊!識破謊言還她一個無情無欲的心,怎會不好?
沒有一個「他」、沒有一份愛情羈絆,刀子可以走得無牽無掛……
寶寶,娘來陪你了,我們一走在天上過神仙生活,一起認識增福快樂是怎生模樣……
「走!我帶你回菊花寨,不要留在這里。」輔仁沖口而出。
鳳姨娘在眾人面前都會公然給她難堪,甚而處處把她往死路上逼,在私底下,他更不敢多想。
一個不受寵愛的媳婦怎麼在偏心公婆、勢利僕役間求生存?撒手不管無異于把刀子扔進豺狼窩啊!
對她,他有一份責任,他做不來視若無睹。
「旭兒……不怕……」她開口。
「不行,我去找主子,他不能放你這樣過日子。」輔仁匆忙起身。
「不,」拉住他的衣角,旭脈喘得厲害。
「為什麼不?至少他欠你一個解釋。」
「尊、嚴。」她清清楚楚的說出兩個字。
愛情沒了、生命不要了,起碼,刀子要保住僅剩的尊嚴,帶著她的尊嚴一起死去啊!
不開口求他,絕不!
「該死的尊嚴,它會把你害死的。」
害死?不……人之所以該死,在于他選擇錯誤,走錯路卻再回不了頭,不該把罪歸究于尊嚴。
「先不談這個,這位嫂子,這房間這麼冷,能不能弄個火盤進來?」公孫華轉頭面向王嫂。
「鳳夫人說這房時砂準起火取暖。」她據實以答。
「那麼請你去拿幾床奪取被子。」公孫華退而求其次。
「鳳夫人說這房里只能留一床被子。」再刻薄,她都是號令一切的夫人。
「好、好……至少給個懷爐。」他強抑住漫天怒氣。
「鳳夫人說……」王嫂囁嚅著。
「不準、不行是吧!難怪她會發高燒,這種天住這種房子不愛寒才怪。」輔仁發火了,鳳夫人根本是明著暗著全來,目的就是整死她。
「少女乃女乃發燒不是因為愛寒,而是……」不曉得該不該說出實話,王嫂得是為難。
「是什麼?」孔輔仁追問。
「可能是孩子沒打干淨,她已經連連發燒好幾天……」
「孩子?你說清楚一點。」輔仁跳起來,抓住王嫂的肩膀問。
「兩日前,夫人發現少女乃女乃懷有身孕,逼著她喝藥把孩子打掉,少女乃女乃不肯,掙扎著不喝,藥潑撒了一大半,也不知道是不是藥量不夠,打不干淨,總之……她已經連連燒了好幾天,我本想偷偷溜出去找個大夫來看看,誰知畫順來就找不到少女乃女乃……」
「該死、該死、該死!」連連吼過幾聲,輔仁暴跳如雷。
「冷靜下來,我先來看看情況怎樣。」搭上脈,公孫華細細听診。連連搖頭、連連皺眉,咬住牙,他逼自己穩住。
他的表情代表……回天乏術?無妨,她不怕的,想伸手撫去他眉間糾結,卻猛然想起鳳姨娘的話,她何苦在自己的不貞上再添一筆。
「嫂子,你去準備爐火和熱水,有事情我負責到底;輔仁,你到我們房里拿幾床棉被,我去抓藥,我們分頭進行。至于寧姑娘,你好好休息,別的事別多想主子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旭脈點點頭,握住皚仁和公孫華的手。「旭兒……謝謝……」
噙住眼角濕意,輔仁和公孫華走到門外,有默契地一點頭。
「不管怎樣,都要把主子給拉來。」
「嗯!」
身形一躍,他們一起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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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未臨人已靜,所有人都在前頭慶賀新人琴瑟和鳴吧!
她的婚姻呢?琴已斷、瑟已絕……人醒夢成空……鳳姨娘說的對,一尺白綾是刀子最好的歸依。
艱難起身,刀子緩步踱至櫥櫃前方,抽出鳳姨娘要人帶來的白綾。
愁腸欲斷,正是青春年半。
邊理分枝鸞失伴,又是一場離散。
掩鏡無語眉低,思隨芳草萋萋。
憑仗東風吹夢,與郎終日東西。
幾番折騰,她不容易才將白綾布系上橫梁,搬來凳椅,扶扶搖搖攀上。
刀子是有罪的,當年害死娘親,今日害死月復中子,全為自己任性,就這一著還盡天地恩怨。
就這一次,放手愛情,自此……不虧欠、不負累……她是一身潔淨的宋旭脈……
打上結,牢牢靠靠的,它將一路送刀子至陰司,見了閻王,她要問一聲,下輩子可不可以不當人、不識愛、不戀情……
閉上眼,她把記憶停在那個開滿金黃菊花的山谷,定在那一灣清澈溪澗,他說過愛她……在那個午後。
不悲天,不怨地,恨盡天地最難割舍的還是愛情,她不笨,但若讓她從頭來過,她仍會選擇這條不歸路。
足一蹬,踢翻椅凳,強烈痛苦排山倒海席卷而來……!很難受,不能呼吸了,使勁掙扎揮動手腳,掙不月兌窒息……不怕,旭兒不怕……人世間已不值得留戀,殘破的身、殘破的心,再支撐不了她往下走……
鼎驥沖入房門,看到這一幕,心髒霍地停拍,血液凍結成冰。
不要!飛身一撲,身斷白綾接下旭脈。
「你醒醒,我的好旭兒,不要用死亡來處罰我,不要……」
「快把她放下,讓我來看看她。」公孫華的聲音拉回他的理智。
她慘白的小臉無分毫血色,冷冰冰的身子躺在床上,沒了生命張力。
怎麼回事?他以為自己將要和旭兒拜堂,完成上回未能完美的婚禮;他以為的人生將要自此圓滿,怎會一個莫名的意外、一堆亂七八糟的陰錯陽差,讓他和旭兒餃接不起?
心從天堂重重摔入地獄,痛得他無法言喻。
他的摯愛呵!怎舍得讓他的心碎成千千萬萬片,再縫合不起?
一張憔悴的小臉、一副瘦弱的身軀,事情怎會弄成這樣?他千呆嚀成囑咐,要家人善待旭兒,他們居然是這樣對她?
一腔怒火滿漲,他要找人泄恨!
「主子,宋姑娘會沒事的,但是我需要幫忙。」公孫華急急轉過頭說。
「你要什麼盡避說。」就算要他付出所有來換取旭兒的生命,他都在所不惜。
「無要把刀子移到比較溫暖的房間,這里太冷了。」
「到我房里。」用棉被緊緊包起旭脈,凶急匆匆奔往懷靜樓。
「可……那里是你和玫兒姑娘的新房。」輔仁選在這時候和他賭氣,站在房門前,止下他們的腳步。
「沒有婚禮、沒有新房,我的新娘子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我懷里的宋旭脈,蝗懂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