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他們家精挑細選的媳婦人選,不喜歡你難道去喜歡那些沒挑上眼的?你放心,步木是我的初中同學,他是個性情溫和、性格沉穩的男人,我想他會好好待你、努力讓你幸福的。」
她的安慰收到效果,美代的臉上再次展露陽光。
「你真這麼認為?」她再—次確認。
「是啊!不過你要記得——結了婚就是大人了,想要任性時要多想一下。
妻子、媳婦、母親,這三個角色都是相當難扮演的,要演得像、演得好、演得精彩絕倫,都得經過一段辛苦的磨難期,你要學會咬牙撐過去。
踫到不平的時候就想開一點,努力讓自己好過些;灰心失意時,就要鼓舞自己振奮精神,用笑臉迎向挫折。」
無數的叮嚀卸在口中、溶在淚中,她的心疼隨著淚水自頰邊滑落。
美代看著她,心口一酸,溫溫的淚珠也跟著往下滾。「堂姐,你一哭我也好想哭,我不要嫁了,讓我們像小時候一樣天天在一起玩、一起工作,永遠都不要分開好不好?」
「傻女孩,我哭並不是因為傷感,而是驕傲啊!是我想到我連最小的堂妹都要嫁作人婦、都要肩負起責任變成大人了,你說我驕不驕傲?答應姐姐,幾年後輪到我當新娘子時,你一定要向夫家請假,到我的房里傳授我為人妻、人媳、人母的經驗。」
「一定!」她們緊抱住對方,真誠地給予祝福。
童年無論如何都回不來了,光陰的巨輪向來只有往前推,斷無往後退之理啊!優子和賢也並肩走在小路上,久久兩個人都不說話。
賢也率先打破沉默,「你哭了,為什麼?結婚不是喜事嗎?」
「對男人來說,從此有個專屬的女人來為他打理生活上的一切瑣碎事項,有人為他生兒育女,婚姻的確是件喜事,但對女人來說……」
「就不能算是喜事了?」
「不是這麼說,應該說婚姻對于女人來說是個繭,在進入繭前,女人要不斷充實自己,直到擁有作為人妻的條件,才能踏入婚姻中,就像毛毛蟲要努力把自己喂的圓滾滾才能結繭一樣。
然後女人在婚姻的繭內不斷掙扎、蛻變以符合夫家需求,有人成功了,破繭而出在花間幸福飛舞、繁衍後代,直到責任盡了,生命也走到盡頭。
但也有人失敗了,在婚姻的繭中夭折,從此神傷形鎖、再不見天日……」
「這麼說來,婚姻對女人來說,不是幸福的終點站,而是另一種方式的摧折?」
「很難說,世界上有深愛妻子的丈夫,願意拿把剪刀為另一半剪除婚姻賦予的束縛,也有丈夫在繭之外再包裹更多更多的障礙,讓枕畔女子終其一生都呼吸不到自由空氣,當然幸與不幸取決于當事人的心態,並沒有什麼統一標準。」
「你實在是個復雜而矛盾的綜合體,幾個小時前你告訴我,當媽媽是你的夢想,現在卻又把婚姻當成牢籠,是我太不了解女人,還是女人太多變?」
「我是真的喜歡小孩子,看他們在搖籃里揮動小手、咿咿呀呀笑得無憂無慮;看他們蹣跚學步,甜蜜地擔心他們下一步會不會踩空;看他們五音不全地表演老師新教的兒歌……真的好有意思,將來,我一定要生兩個小孩來玩玩。」
「怕婚姻又要玩小孩?我想在技術上有些困難。」
他取笑她。
「這麼孤陋寡聞,你沒听過精子銀行嗎?」
「別那麼麻煩,要精子我多得很,可以免費提供,保證基因優良。」
他的玩笑近乎輕佻了,優子羞紅了臉專心踢著腳下的小石塊,不再搭理他。
但一個不小心的肩背踫觸,挑動了她的膚覺感應,一陣屬于他的淡淡體香闖入她的嗅覺系統,他的存在感強烈得讓人無法忽視,第一次優子覺得他霸道得近乎無理。
他怎可以那麼強勢地霸佔了她的思考神經,左右她的意志,讓她不管往哪個方向避,都避不掉他張立起的溫柔迷網。
他又握住她的手,第一次的交握有著陌生的溫柔,第二次再被那雙大手握住,她感受到安全的溫暖,再舍不得掙月兌、再舍不得放手……
他差點月兌口而出對她說——我願意當那個溫柔的丈夫,尋來剪刀為你裁去婚姻的束縛……但他終是忍住了。
他早晚會對她說這句話,但不是現在,而是在他面對明美、洗除他的感情瑕疵後。
黃昏了,夕陽從後面射來,把兩個人的影子拉得好長,隨著一個個小小的前進腳步,影子在泥地上跳躍。
海風揚起,她的長發飛泄成傘,茉莉花香從她發間散出……他細細嗅聞著,任初發的情愫撥弄著他的心弦。
「愛情」——就是這種寧靜平和的幸福感吧!一個想法躍人腦海,她笑了。
「舍得分享嗎?」他被她的笑容感染,也掀起唇角,印出一朵燦爛。
「什麼?」她納悶的眼神掃向他。
「你在笑什麼,說出來讓旁人也開心開心。」
「我想到再過四十年,我們這兩條影子會變成怎樣?又粗又胖?佝樓著腰背?還是四條腿變成六條腿?」
「如果四十年後,我們還能並肩走在這條小路上,我一定要牽著你的手、環著你的腰,就算沒有拐杖我也不叫你跌倒。我會好小心、好小心的保護你走過這段路。」
他堅定的語氣讓她一震,他這算什麼?承諾?約定?
她搖搖頭,不準自己再深想。
第六章
婚禮結束,賢也和優子在回家的途中踫到同村的許多位國小、國中同學。
他們不約而同地走到他們面前。
「看來他們對你這個外來客很感興趣。」優子在他耳畔低聲說道。
「嗨!你好,我是優子的國中同學,你是她的男朋友嗎?」一個大方的女孩對著賢也問。
「如果岩井小姐願意給我機會追求她的話。」他客氣而謙虛地應和著。
「听說你是大老板,優子嫁給你,你一定會讓她過得很幸福吧!」
「若真有那一天,我會傾盡最大的能力讓她幸福。」
這番話已經很露骨地表白了他的感情。
優子不解地看他,只換得他一臉燦爛笑容。
「太郎,你沒希望了,趕緊另外找個對象結婚吧!你沒辦法和伊藤先生相抗衡的啦!人家又高又帥又是大阪的老板,你還是死心好了!」先前說話的女人,對著身旁傻愣愣的太郎說。
「美保,這麼多年你都沒變,還是以取笑太郎為樂。」優子對著女人說話。
「對啊!你不要開玩笑了,萬一伊藤先生誤會就不好了。」太郎搔搔頭,一臉靦腆。
「伊藤先生,我告訴你啊!太郎從國小開始就在暗戀優子了,可是優子是第一名,他卻永遠佔著最後一名不肯放,所以那時我們全班都取笑他是地上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你的成績也沒比我好到哪里,你自己不也是倒數第二名。」太郎忍不住反駁。
「所以啊!你們這兩個實力相當的男女,就快一點湊成對不就得了,干嘛老是人前吵、人後吵,成天吵得我們神經衰弱。」人群中有人大喊。
「有啊!我是想結婚,可是她又不要嫁給我。」太郎大聲回答。
「你喜歡的人又不是我,我干嘛要嫁給你?」美保瞪住他半晌,腳一跺扭頭離開了,留下怔愣在當場的太郎。
「你趕快去找到那位小姐,告訴她,她誤會了,你喜歡的人不是優子是她,她一定會馬上嫁給你的。」
賢也一語敲醒夢中人,在場的人也都恍然大悟的跟著拍手叫好,然後推著羞赧的太郎去找美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