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語瑟縮了一下。不是她……她什麼也沒做啊!為什麼要冤枉她?
「快!救人要緊,大家幫幫忙,把媚湘姐姐送回去啊!」小容這一叫,叫醒了大家呆愣的意識,一會兒整園的人全走得干干淨淨,各自為救人奔忙。
小容走到紫語身邊,搖著失魂落魄的她。「夫人,我知道你有好多好多委屈,可這不干媚湘姐姐的事啊!你不該牽怒。何況孩子是大人的親骨血……你這麼做,不是把自己逼到絕境,再不留後路?」
連小容也認定是自己?看來再沒人肯信她了……
她淒苦一笑,不明自己都已經躲到這個角落,不爭不搶、再也傷害不了任何人了,為什麼他們還不叫她好好過日。
她只想苟延殘喘度日,這願望很奢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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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還是同日前一般,閑來撫箏看書,偶爾椅窗而坐,眺望遠處,心中不知想些什麼。」總管把這幾天夫人的居家情況報告出。
「我不要听這些,我要知道她有沒有派人出府,幫她傳信送訊。」
「報告將軍,都沒有。只有前幾日,小容托園里長工替她上街,買一把箏回來,除此之外,她和外面都沒了聯系。」「除此之外,再沒其他?」他冷著聲問。
「再沒其他。」
「好了!你下去吧!」勖愷起身走至窗邊,不明白她為什麼不回家投訴他的不堪對待?說不定皇太後一作主,他們之間的情勢立刻大逆轉。
走到現在,他的復仇成了笑話,一個深居簡出的妻子真能填補他滿月復的怨氣?他不知道,只曉得下人之間傳著閑話,說紫語居住的園子叫作冷宮,說紫語美得太過,他害怕紅顏禍水,故不敢親近她,甚而有人已經在私底下喊她狐狸精。
雖說,之前有幾個廚娘跟她交好,但這段日子在媚湘施壓下,再沒人敢走進她的園子一步。
幾個夜深人靜的夜里,他在她的房前,憑窗佇立。看到她翻來覆去極不安穩的睡姿,看到她縮在被中顫抖的蜷縮模樣,是床板太硬?還是寒風太冷?好幾次,他有了沖動想把她抱回他的房中,卻總在想起多年前與娘訣別的情景後,飛身離去。
她應該惆悵哀怨,應該淒清孤苦,她有權抗議,為什麼卻不抗不爭?
她到底還能忍耐多久?他在等她動作,只要她一個舉動,他就能自雞蛋中挑出骨頭,尋出她的碴,順理成章的把她趕出府,讓端康王爺面上無光、無地自處。
偏偏她這樣安于現狀,不對旁人訴一句苦,這樣的她,連恨意堅強的自己都狠不下心再欺。
「大哥。」學愷自門外走入,俊朗的臉上掛著憂慮。
「怎麼了?」勖愷走向前,拍拍他的肩。
「你記不記得上回你帶人,挑了京城附近匪窩的事。」
「記得。」
「當時你並沒有一網打盡,幾個逃月兌的盜匪近日聚集起來,打著為死去的弟兄報仇的旗幟,結合了附近一些流寇,以你為目標,來勢洶洶。」
「你听察爾端說的?這家伙真是多事。」察爾端是御前三品帶刀護衛,素日與卓家兩兄弟交好。
「你不要怪察爾大哥,他听得消息,得知那群亡命之徒將在近日舉事,可是察爾大哥有要事,必須離開京城數日,他怕到時趕不回來,不能助你一臂之力,所以要我特別提醒你,不可大意。」
「不過是些烏合之眾,何懼之有?」他輕蔑一笑。
「大哥,你不要輕忽地們,當一個人連命都不要的時候,你很難知道他會采取什麼激烈做法。」
「好!我答應你留心就是了。」他笑著點點頭,在許多時候,他覺得這個小弟比自己更沉穩。
「這樣就好,那我先回去,回春堂里還有事等著我處理。」
「好!別忙壞自己的身子。」勖愷叮嚀一聲。
「你也是。」說完,他退出大門。
勖愷凝望著弟弟的背影。好快,十年在彈指間就過了……那年,他以為自己再捱不過喪親之痛,然,為了雙親的托負,為了教養弟弟,他撐過來了。
一步一步走來,他把恨埋在心間胸口,越埋恨越多,現在,弟弟已長大成人!他責任已了,可以心無阻礙地專心對付他的仇家,不管他的勢力再龐大,他都要他為當年的事付出代價。誰都不能改變他的決心,包括端康紫語!
「報告將軍!」門前侍衛來報。
「進來!」
「將軍,下人說夫人和媚湘姑娘起了爭執,夫人一不小心將媚湘姑娘推倒在地。」
「然後呢?」他銳眼一掃,射向來人,嚇得侍衛冷汗涔涔,話說不流暢。
「媚、媚湘姑娘……恐、恐怕是小……產了。」
「該死!她現在人呢?」他大喝一聲。
「已請大夫來看,服過藥,人無大礙,已經睡下了。」另一名侍衛接口。
「我不是問媚湘,我是問夫人在哪里?」
「夫人還在自己房里,听說她沒踏出房門一步……」
「在等我發落是嗎?好!我現在就去‘發落’她!你和王凱跟著我來。」他怒氣沖沖地領頭走出去。
很好!這次你倒是送了根相當大的骨頭讓我來挑。他掀掀唇,也許所有的事可以在今天告個段落。
第六章
「你有什麼話說?」他用力一劈,木桌瞬地斷成兩截,桌上的琴箏也應聲掉落。
又壞了……他為什麼總要和她的琴過不去?她心疼地欺去撿。
「一條人命居然比不上一把爛琴?端康紫語你看事情的方式真是特別。」
「我說過,這件事不是我的錯。」她的臉上毫無懼色。
「那麼多人都看見了,你以為光是辯駁就能扭曲真相?」
「他們沒有親眼看見我拿箏打人!只是听見媚湘姑娘對我的誣陷。」
「那你說,為什麼一個好端端的人到你這里來,會被抬著回去?!」
「這問題你該問她,為什麼要假戲真做?為什麼要選擇這麼激烈的手段趕我離開?」
她不想面對他,早說好不再為了他的任何事心酸心澀,卻在見到他時,一顆心又不肯受控地狂然猛跳,難道說這輩子她再也無法逃離他的影響?
「你說她假戲真做只為了把你逼出將軍府?這是一個多麼大的指控!她逼走你對她有什麼好處?」
「我說過,這件事的始末,你該去問她而不是問我。」
「果然是個知書達理的格格,連推卸責任都推得這麼高明漂亮。」他諷刺地朝她貼近。
「你已經先存了主觀想法,認定我就是凶手,那麼我說再多,也只是越描越黑。」她退幾步,卻始終退不出他的影響範圍。
「這下子,錯的不只是媚湘,連我也做錯了,錯在不該存了主觀想法,不該把罪怪在你頭上?」他節節逼近,她身上的幽香直直闖進他的知覺,造成他半晌的迷惑。
「你既已相信你所認定的,再來質問我不是多此一舉?」
「說得好!好一個多此一舉!王爺府教育出來的格格果然不同凡響,膽子夠大、辯才夠好、思路夠清晰。」他手一抓,緊緊握住她的手,在她腕間再度制造出一圈青紫。
他又使用暴力了,紫語閉起嘴巴不再說話,這時的他像一頭猛獅,危險、恐怖,教人望而生畏。
「繼續說啊,我倒想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必須讓一個無辜的生命替我受過!」他譏誚地望住她的雙瞳。
那雙秋波流轉的明眸,一直緊緊扣住他的心,從不曾自他的心中消失過,誰知道,橫亙在他們二人之間的竟是「不可能」,要怪蒼天捉弄,還是怨恨彼此緣分淺薄?他不知道,只是堅持地認定他要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