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一定要她放棄才能挽回這場悲劇?是不是非要她退讓,才不會讓世界多一樁遺憾?誰來告訴她怎樣做才對,離開難道真是唯一的路嗎?
不……她怎能放手,她放手了伯墉怎麼辦?他是那麼愛她,她不能遭到一點點挫折就放手啊!
這幾個微弱的聲音重新鼓舞了她的勇氣。沒錯——他們說好要並肩作戰、要教會織語何謂真正的愛情,她不能臨陣月兌逃,有伯墉當她的最佳盟友,她又何憂何懼?拿起拐杖,像個雄糾糾氣昂昂的戰士,她抬頭挺胸一步步朝急診室前進。
☆☆☆
焦憂驚惶的情緒在手術室外的紅燈熄滅時,宣告解除。
伯墉神情疲憊地剛從手術室走出,織昀、羅獻庭、郭玫杏迫不及待地一涌而上。
「伯墉……織語她……"郭玫杏緊抓住他的衣袖問道。
「沒事了,你們可以進去看看她。"他露出安慰人心的笑容。
「謝謝、謝謝你救了織語一命,但,但我求求你,救了她,就別再讓她。"她懇求之情溢于言表。
「玫杏,我們進去吧!要死要活都是女兒的命,伯墉救了她一次,她要存心想不開,誰知道之後救活的機率有多少。"他不著痕跡地向伯墉施壓。
他們走了,留下織昀、伯墉相互凝味,多少話語盡在不言中……
他青春的胡渣在下巴爭相冒出、皺巴巴的襯衫像咸萊般掛在身上,煩躁讓他憔悴了幾分,看著他的模樣,她心里有好多好多的不舍得,原來再堅強的男子踫上感情糾結都灑月兌不起來。
「伯墉……"她欲言又止。
「為什麼跑出病房?走這麼遠,腳會不會痛?"他一貫的體貼讓她不安的心重新歸了位。
她搖搖頭。"她——還好嗎?」
「手上的傷口沒問題,但情緒還不是很穩定。"揉揉鬢角,
他的神情疲憊。
伸手,織昀想拂開他糾結的眉心,但他下意識地閃過了。
這個細微的動作讓她產生無數聯想,他是不願在織語病房外與她親近,或是這場混亂讓他確定了自己感情真正依歸?他……預備收回放在她身上的情愛了?
織昀試探地問道︰「孤挺花開了,你是不是要……終止契約,轉過身不再理我了?」
「你在說什麼?"他困惑地問道。
他忘了……忘記自己曾說過的話,說不定這場手術,讓他把他們之間發生過的一切一切,包括對她的承諾都忘得一干二淨了。
這個想法令她安下的心倏地風起雲涌、翻騰不已。
「我想問你——我們還是盟友嗎?你還分得清‘喜歡'和‘愛'的相異點嗎?我還有機會等織語長大請她把你還給我嗎?等我發蒼蒼、視茫茫時,你還會在我身邊愛我嗎?」她越問越激動,一個個的問句透露出她無限的恐懼。
她不該選在這時質詢他的愛,他剛剛才把織語從鬼門關搶救回來,交織在他心底的是許多無法消除掉的罪惡感呀!"我很累了,讓我休息一下,等我想清楚了就去找你。"他必須靜下心來沉澱過多的情緒,讓理智來幫他厘厘這團混亂。
此刻的他沒辦法、也無能為力去照管她的惶惶不安。
他也開始不確定了?他要好好弄清楚他們之間是愛,還是同情?也許想清楚後他們就要分道揚鑣了?
「你要想清楚什麼?想清楚存在我們之間的,是不是一場迷惑?"她的心冷絕了,她下的賭注果真血本無歸……
「織昀,不要在這時候制造問題。"
她不是制造問題,是惶惑不安哪!害怕她握在手上的幸福只是鏡花水月,害怕昨夜的情愛只是她的一廂情願。
「我一直是麻煩制造者,你會不明白嗎?」
「我們不要吵架,你先回房去好嗎?」他無力地拍拍她的肩膀。在這種心不穩情不定的時刻下,他不要和她討論任何事,免得讓無謂的爭執把情況搞得更糟。
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仿佛——仿佛——他們的心也漸漸遠了。
其實她要求的並不多呀!只要他說聲"是的,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她就會安心,就會挺起背脊,不怕世人的嘲諷謾罵,可是……他不肯說……
揮開淚水、強壓下心痛。織昀在手背上咬下一圈深深齒印後,推開手術室的門。
「羅小姐,很抱歉!織語的身體還很虛弱,不能見客。"剛剛的那位護士小姐口氣不善地擋在門口。
那護衛的姿態代表著她知道些什麼了嗎?她想轉身回房,卻听織語的聲音自里面傳來。"MISS劉請你讓她進來。"織昀拄著拐杖進入。接觸到織語不諒解的憎惡眼光,她的心倏地一緊。
「我真心待你,你仍拿我當敵人是嗎?收了我的拐杖、我的衣服、我的禮物之余,連我的丈夫你也要一並接收了?」她虛弱的控訴一聲聲敲在她的良知上,狠狠地撩起她的罪惡。
「我從不介意你分享我的所有、包括父母親的疼愛,可是你怎能那麼貪心,伯墉是我用生命全心去愛的人,你竟然都不放過。"
織語寒冽的指控宛如冰刀,一刀刀戳得她無路可逃。
「愛情是雙方面的付出,光是你一個人……"她的道理在這時變得薄弱而不堪一擊。
「你不能不承認,在你沒有出現之前伯墉一直是愛我的,我們甚至定了彼此的身分,是你有計劃地謀奪了他的愛,羅織昀——我恨你,我會用一輩子、用我全部的生命來恨你,請牢牢地記住,在你的新娘禮服上,將沾滿我羅織語的鮮血。"
「不要恨我……"她頻頻搖頭。"真愛無罪……"
這四個字在她腦中飛快閃過,是誰告訴過她這句話?可笑!當初她還指天指地討伐過這四個字,沒想到有一天,她也要靠這四個字來庇蔭。
真愛無罪……她想起來了,這是媽媽告訴她的話!忽地,母親和織語的身形疊合為一。
織語的詛咒化成一幕幕畫面,織昀看到了躺在棺木中蓋上黃布的尸體,那是枯槁的織語,她面目猙獰地坐起,一道道血柱噴上她的眼、她的心,染紅了她的嫁衣,穿著新郎禮服的伯墉神情茫然地緩步走近棺木……
「不要恨我!"織昀無力地申吟著。
「你恨了我爸爸媽媽一輩子,恨的滋味你比誰都清楚,現下我們易地而處了。你也可以享受一下,這此暈壓在他們胸口的苦痛。"她冷冷地笑著。
「我只是愛伯墉,愛他觸犯天條了嗎?」
「我媽也只是愛爸爸,她又觸犯了哪條天規?記不記得當初你是怎麼詛咒他們的.我現在要把那些話加上千萬倍奉還給你。"
她想回駁卻發現,自己已失了說話的立場。
「你說你一勾手指就會有無數男人為你捧上轎車別墅,世界上的男人那麼多,為什麼你要挑上伯墉來測試你的魅力?我們都是單純的人,比不得你的復雜,他怎能逃過你的魔掌?"她惡毒地扭曲織昀的感情。
「夠了,你們是姐妹不是仇家,有必要為一個男人用性命去詛咒對方嗎?」一直站在一旁的羅獻庭忍不住出聲,他簡直不知道要拿這兩個女兒怎麼辦才好。
「姐姐?這兩個字讓我覺得好惡心。我拿她當姐姐的時候,她可有過一分鐘真心相待,如果有,她不會處心積慮地掠奪我的所有。"她憤懣地瞪視著織昀。
「伯墉對你而言,真的那麼重要?"
「是!他之于我不僅僅是一個男人,更是我生命的全部。沒有他,我寧可從來沒活過。"
天——她的愛那麼深刻,而她居然認為可以用"等待"來化解三個人的情愛糾葛,可以用"時間"來撫平她失去伯墉的傷口。太天真了,她真是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