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們已經撞見了,我想沒什麼必要再隱瞞了……"
伯墉對著羅獻庭和郭玫吉說道。
「不!請你不要選擇在這個時候攤牌,請你去追回織語吧!這個時候也只有你可以安慰得了她。"郭玫杏放段苦苦哀求。
「對!你該解釋的對象是織語、不是我們。"羅獻庭神色凝重地說道。
「去吧!伯墉。"織昀推推他,眼底有著擔憂,不好的預感在她心中隱隱發酵。
「我要是去了,你……"他有好多的不放心,仿佛這一走他們就要分隔兩地,再也聚不到一起。
「我會好好的在這里等你回來。"她承諾著。
「好!我馬上回來,教授、師母請你們不要為難織昀。"說完後,他也隨著離開病房。
「教授?師母?伯墉已經那麼急著撇清他和織語的關系了?」羅獻庭語重心長地說。
靜默而詭譎的肅穆氣息在三人之間交互傳遞,誰都不知道該怎樣開口。
尷尬卡在織昀喉間,許久,她才提起勇氣說︰「我……我很抱歉,如果……"話在羅獻庭的長聲嘆息中嘎然中止。
「織昀,告訴我,我們應該怎樣對你,你才能放下仇恨?"
羅獻庭語重心長地說道。
「不——錯不在她、錯在我。"郭玫杏激動地走向前,握住她的手。
「多年來我的存在帶給你好大好大的傷害,你會恨我是理所當然的,我保證會用我一輩子時間來彌補,但是,請你不要把帳算在織語身上好嗎?她還那麼小,不該為我犯下的錯負責任。何況,她就像是溫室里的花朵,受不得一點點挫折的。從十四歲初見伯墉時,她就告訴我們,長大後她要嫁給伯墉,這五年來向來缺乏耐心、堅持度不高的她只有在這件事上發揮堅持,我沒辦法告訴你,她對伯墉的愛有幾分幾兩重,但我可以確定,沒有了伯墉,她會生不如死啊!」
「織昀,搶走伯墉來對我們進行報復,是非常不智的作法,要知道,這世間最不能被勉強的就是愛情,今天他被你迷惑住,但總有一天他會清醒,會正視自己的感覺,到時候你要怎麼面對他?"羅獻庭苦口婆心地勸說,他要盡全力阻止這場可預見的悲劇。
不是這樣子的,他們誤會了,愛上伯墉是情不自禁,不是餃憤報復,更沒有分毫勉強。他們的愛即使經過歲月流逝、世事更迭,也不移、不悔、不改變呀!"我們是彼此真心相愛的。"織昀說得好困難。
「你確定伯墉是愛你,而不是同情?記不記得你是怎麼認識伯墉的,在大家眼里你一直是個受盡委屈的女孩,而他是個見不得別人可憐的博愛主義者,你們踫在一起會把同情誤認為同情,是很有可能的。"這席話地下了重藥,但願她能幡然覺醒。
「不!我並沒有笨到會把愛情和同情混淆。"她口里雖這麼說,但不確定卻在心中逐漸擴大成形。
伯墉說過——他有身為老大、喜歡照顧人的習性,他喜歡當肩膀……這些心靈交會的日子里,她早明白,他是個有正義感、同情心豐沛的至情男子。
「好!你要這麼說也行,但是這段愛情你們打算維持多久?伯墉的責任感非常重,對于自己的背信忘義他會時時銘記在心,何況他也愛了織語那麼多年,到時織語會分分秒秒橫阻在你們中間,戕害你們的感覺,你對這樣的愛情有幾分把握?"
他的話句句敲進她的心底。不是嗎?他曾經為了責任把她推給仲墉。哪一天,他抵擋不住良心譴責時,會不會放棄他們的愛,回頭去履行諾言?但……問題是——她再也抽不了身了呀!她的人、她的心全填滿了他的憎、他的愛,強要剝離,他們何其殘忍。
不!他們不能對她那麼過分!反抗之心油然升起……
「織昀,你放了伯墉好不好?因為我實在很害怕,織語會受不住這個殘酷的事實。請你原諒我身為母親的自私。"她聲淚俱下地哀求著。
「沒錯!你是好自私、好自私,為了成就你自己的愛情不惜殺死我母親的婚姻,現在你又為你女兒的幸福來掐死我的愛情了。我不明白老天爺為什麼那麼不公平,讓你這種人長命百歲,卻讓我母親早逝。"不能怪她,是他們聯手催生了她的恨,原本……她已經決定要放棄仇恨了呀!
「這段日子里玫杏姨的用心,你連一點點都沒有感受到?她為你做的你完全視若無睹?你的心到底是用什麼做的,會剛硬到這等程度。"
他的說法不公平,她的所作所為她全都看進眼里、也全都敞懷接受了,她剛強的心早在伯墉的疼惜中,一點一滴慢慢軟化了。
可是他們要求她回饋的是——放棄生命中的最愛啊!從小她能擁有的東西就不多,憑什麼在上蒼奪走母親的愛後,他們又來強迫她放棄伯墉的愛?
她別過臉,不再言語。
「織昀——求求你收手,我不敢預料織語失去伯墉後會怎麼樣?」
「當年我母親請你放手時,你答應了嗎?沒有——沒有!即使我媽割腕自殺,它也撼動不了你追求愛情的決心。我可不可以請教你,當你想起她手上那條水蛭般粗的刀痕時,你的良心有沒有蒙上過不安?全世界最沒有權利求我放手的人,就是你!"她咄咄逼人地質問著。
「你非要把當年發生在我們老一輩身上的悲劇,再重新上演一遍?"羅獻庭忍不住大吼。
「悲劇?你大概記錯了,當年發生在你們身上的應該是喜劇,就我印象所知,悲劇主角只有我和我母親。"
「你簡直和你母親一個樣子,頑固得無可救藥。"
「人都死了還要批評你,媽媽啊!這個男人到底值不值得你用一輩子的時間去愛?織昀氣得咬牙切齒,瞠目瞪向他。"我也氣過她,為什麼要那麼固執地為一個不值得等待的男人付出一生,可惜我還是遺傳了她的固執。羅先生、羅太太,天道循環、報應不爽,等了那麼久,終于輪到我主演喜劇、你女兒主演悲劇了,有什麼道理要我放棄這個大好機會呢?」她掛上面具,又變回那個被仇恨饅蝕心胸的女孩。
「為什麼你要這麼執迷不悟?"
「誰叫我有一個沉淪在情歌中無法自拔、罔顧道義責任的‘執迷不悟'父親,我只能‘女承父志',繼續執迷不悟了。」她反唇相譏。
羅獻庭指著她,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時,門外兩聲輕叩,一位護士小姐急匆匆地走入,氣急敗壞地對羅獻庭說︰「院長、院長夫人,不好了,織語小姐割腕自殺了。」
「她、她人呢?」郭政杏嚇得踉蹌了幾步。
「在手術室!賀醫師正在幫她做縫合,可是她的情緒非常不穩定。"
「造孽!"羅獻庭急怒攻心,扶起郭玫杏尾隨護士的腳步,往手術室方向走去。臨行前,他對著織昀投下譴責一眼。真的做錯了嗎?自殺!林織語選了一條和母親相同的過路走,她真愛他至深,不能舍下嗎?
那麼是否意味著,她將和母親一樣,堅持不讓自己的情滅緣盡,將帶著不肯止歇的愛情抑郁而終?然後未來的十年、二十年、到老到死,她和伯墉將永遠掙月兌不了良心的指責,每人都可以指著他們大罵忘恩負義、好夫婬婦?
她的全身泛起一股顫怵,冷汗泊泊滲出,格格作響的牙關訴說著她心中的恐懼……
你非要把當年發生在我們老一輩身上的悲劇重演?父親的話在她耳畔嗡嗡作響,像環繞山谷的回音,一遍遍撞擊著她的神經……悲劇重演……悲劇重演……悲劇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