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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征大將軍 第16頁

作者︰璐笙

言及婚嫁,他腦海里卻先行浮現一抹令人望之神傷的身影。

那是名婦人,就站在籬笆前守候著,她的衣裙在風的吹拂下飄飛,鬢絲紊亂,她手里捧著劍,那抹等待姿態里盡顯出歲月累積的孤寂。

他不可娶、不可留,若是不想讓袁姑娘傷心得一如那名婦人,他便強要不得……

瞅著好友此刻的掙扎模樣,司徒澐玥似是洞悉什麼般的慨然長噗,他執起杯,輕晃杯身,看著杯中茶水漣漪圈圈。

「丹青,你當初要她等的意義何在?」

要她等的意義何在?項丹青深鎖眉心,回想著過往。

十二年前,他在木屋的窗前看著杏樹下彎身撿拾落英的她,當時她雖值二八年華,他卻已在她身上瞧見不該屬于她的超齡孤苦。

因為害怕她在杏林里寂寞生活,害怕她有天也會像那朵朵落下枝頭的杏花般,凋零的無聲無息,僅是一時沖動思緒閃過腦際,他卻許下改變她平淡人生的承諾,也種下他們久別十二年的緣由。

他原本只是怕她寂寞……

「有些事情若不做,以後會後悔的。」喜歆一個人明明如此簡單,他真不懂丹青為何可以搞得如此復雜。「對了,你有和她提到那回事嗎?」

不解他話里「那回事」是指哪回,項丹青疑惑地看著他。

「我是指馮六小妾的事情。」司徒澐玥不帶笑意地揚起眉,果如他所料,項丹青的臉在提到那四個關鍵字時,瞬間變得像是跌落地獄般的驚恐表情。

提到馮六小妾,項丹青所認定的麻煩事便接踵滾進腦袋里。

他想起前些時日在項府前鬧得人仰焉翻的馮府僕人,他們敲鑼打鼓,一哭二鬧三上吊,凡是項府婢女出府便有被誤認是馮六小妾、強行拖回馮府行婚的危機。

另外,還有那群被皇榜養刁的刁民,竟然輕易相信那一點根據性都沒有的訛傅,在他背後指罵諸多不堪入耳的詞匯……

瞧他一臉驚恐,司徒澐玥便知他沒說。「我得先提醒你,若是她哪天知道了,你該怎麼辦?」

馮六小妾的事西京里人人皆知,她不可能一輩子都不知道這件事。

「我、我問心無愧。’他回這句話回得有點心虛。

司徒澐玥唇邊笑容登時咧大不少,可看人的眸光卻絲毫不含溫度。「是啊,你問、心,無、愧。」

那別有深意的眼神冰得項丹青心頤一陣寒,總覺得自己好像被司徒澐玥模清了什麼,讓他無從應對。

「丹青,這四個字你可要好好記得啊。」

接下來他們不再談起袁芷漪的事,僅是說風說月,就這般談過漫長光陰,見紅日漸漸西沉,他們才離開茶樓,如同往常在街口分道揚鑣。

回程路上,項丹青不斷回想司徒澐玥對他說的那句問心無愧。

總感覺澐玥好像要警惕他什麼似的……

項丹青心神不定的走著,不知不覺已遠離西市,甚至走近項府府門都渾然不覺。

在他要從自家大門前走過時,眼角余光瞥見一抹熟悉的色澤,他朝旁望去,適才發覺已回到府門前,而方才那將他自思緒中抽回現實的影子,竟是坐在門前階梯的袁芷漪。

袁芷漪雙手環著膝,臉蛋埋在雙腿間,像尊石獅般坐在那兒。

「袁姑娘?」項丹青訝呼,趕忙上前把似乎睡著的她給搖醒。

等他回來等到睡著的袁芷漪感到有人搖著她,旋即抬起首,烏眸張開的剎那便與他四目相對。

乍見她猶帶惺忪睡意的容顏,項丹青心口又是陣雜亂無章的跳動,他反覆吸著氣平復心神,但扶起她的那雙手仍微微顫抖。

「你為什麼坐在這里?」他問,不敢直視面前披頭散發、有著獨特風韻的她。

「我在等你回來。」袁芷漪有些困倦地揉著眼,沒發現當她吐出這話時,他的兩眼瞪得有多大。

他出去找澐玥喝茶聊天,通常沒花兩、三個時辰是不可能離開茶樓的,可她卻在這里等他回來?

「丹青。」在他呆愣之際,她伸出左掌攤開,將掌心里那條緞帶送到他面前。「我的發又散了。」

夕暮暈黃的光芒熨著她半邊側臉,暖了她這從來都是冷淡的面容,她伸掌提出緞帶的樣子,像是個小泵娘般滿心期待地求著他的回應,這一刻看來她輿尋常同齡女子無異,可又比她們更加耀眼。

是什麼樣的事,讓她臉上的寒冰融了?

怔望著眼前麗容,項丹青有些羞怕的移開目光,自她手中取下緞帶,為她撩起頸邊秀發,先是以指為她梳發,而後才緩慢地替她編起發來。

一回生,二回熟,這次替她編發他沒有讓這些柔絲纏指,發絲听話地順著他的五指勾弄交錯,雖然編出的發辮依舊沒多漂亮,可比之前那捆雜草好看多了。

他屏息,深怕自己一個用力或是失去耐性便會弄疼她。

她無聲,靜靜瞅著他這握慣兵器的雙手,如何應付三千青絲的繞指柔,

為她編頭發像是會耗去千百年的光陰,項丹青無法細數有多少時間在這一刻停留,他只專注眼前該完成的,也在未知未覺中浸入周身索繞的杏香。

難道你以後都幫我編辮子?

她是否因為這句話,才在府門前苦等著他回來,就只是想讓他幫她編發?

她的心思輿用意,一直都是這麼的令他費解。

他實在猜不透在她淡然的表情下,所想的到底是什麼事……

將她一頭青絲編好辮子,項丹青系上緞帶,而後又替她把發邊的發絲撩至耳後。

他指掌情不自禁地停留在她頰畔。「下回,再綁別的。」

「什麼別的?」她眨著眼,疑惑問道。

項丹青未語,僅是垂眸。

明知不可將她久留,可對封于她的貪戀總是難以克制,就如當初在月色下吻她一般。

她這株杏花,遠比十二年前開得更美、更絕,他離去時,她像枝上初放的艷英,而今他所見到的,卻是被人采擷後放入甕中,經歲月釀出的醇酒。

你曾初要她等的意義何在?

項丹青像是受了什麼掙扎般的微蹙眉心,而後他的掌自頰邊移開,留下一絲清冷于她臉畔。

看著他要踅身入府門時,袁芷漪陡然開口︰「丹青。」

他背對她許久,最後才鼓足了勇氣,回首看向她。

就在他回首的那一瞬間,項丹青像被人抽走聲息,凝視著她的雙眼愈瞠愈大。

眼前的袁芷漪如融去霜雪的冬日,春季的暖花自她唇邊一點一點綻放,盛開的愈是嫣美、愈是令人心神蕩漾。

她的唇角有個小小梨渦深陷,如同他笑起來時會有的。

那笑容不再是他先前所見的哭笑不得,反倒是美得教人失神。

他想別開雙眼不再深陷于她令人耽溺的笑靨里,卻是情難自禁地想深深沉醉其中。「你怎麼突然……」

「你上回不是說,想著開心事自然就會笑了?」她微側螓首,模樣純淨可人。「不問我想到什麼?」

本咚一聲,他困難地咽下一口唾沫。

她若是再這麼對他笑,他很怕潛伏在內心多年的獸性會在這刻激出,畢竟對于她的遐思這十二年來從未間斷過,每想一分,他胸口便是難受一回,如被火舌舌忝過般的刺疼。

「……你想到什麼?」他強抑著起伏不定的嗓音。

只見袁芷漪一逕笑著未答,她步步走近,來到他眼前,站定。

她踮起腳尖,抬起頭靠近他的頰畔,在他耳邊低聲呢喃。

那軟語似風,帶著杏花香的風送進他耳中,就像午夜夢回時那難以听清的囈語——

「我想到了你。」

第七章

這天,山里下了場好大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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