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猜不著他的反應,更不知如何開口。
此外,她還有不願開口的原因,是秦夢蝶想見寒季書的動機。秦夢蝶明白表示喜歡他,希望他見她之後也會喜歡她、戀上她,更希望有朝一日,他會將她迎進寒府當少女乃女乃。
長離在心中嘆氣,為什麼從以前到現在,只要別人想要的,她就必須要退讓?從小到大,她沒留過什麼喜愛的東西在身旁,除了寒季書的玉塊和爹娘給的名。
是因為她是奉長離,所以她必須忍受別人一切的舍棄;因為她叫奉長離,所以她必須把喜愛之物無條件地割愛給別人嗎?
長離在腦海里胡亂想一通,遲遲不願開口,嘆氣一聲比一聲長。最後,她將臉埋進他溫暖的懷里,不斷自我說服。
她是奉長離,她一向接受娘的教誨,一向遵守夫子的教導,她必須做個重承諾、守禮教的人。她是讀書人,不是目不識丁的村野丫頭,她是讀了子曰、孟雲的讀書人,也明白一諾千金的重要。娘曾說過,會讓她去書院讀書,就是為了要她明白這個道理。
長離啊長離,別忘了所學,別忘了本分。既然她是奉長離,那麼心再怎麼不願意,還是要把事情說出口。
第九章
「小姐,爺和傅公子已在前廳等你了。」
「可是……筆君,別穿這件衣裳,我今天還是穿袍服出門好嗎?」
五天前對他說秦夢蝶的事,他面無表情地和她談些事情後,不再有動靜。今日用午膳時,他突然告訴她要去秦夢蝶那兒,命她回房換一件正式的衣服。
「不行,這衣裳是爺指定的。況且今日西風狂猛,小姐的袍服是夏衫,實在太過單薄了。小姐你的身體這兩日才好,這樣穿出門很容易吹風受寒,而你一受寒生病,奴婢又會被爺罵的。」
「我不會又生病了,我以前很少生病,若不是那天想太多事,疏忽天氣--」
「哎呀!奴婢真是胡涂。」筆君揮動著衣服,打斷長離的話。
「筆君,發生什麼事了?」
「小姐,你瞧瞧筆君真是胡涂,竟忘了小姐不喜歡讓奴婢幫你換衣裳,而是喜歡讓爺幫你。小姐,你等會兒,奴婢這就去找爺來。」筆君邊說邊促狹地直眨眼。
「筆君!你……」長離又羞又怒,一手接過筆君多遞來的衣裳,一手急急忙忙抓住她,阻止她真的跑出房門。
筆君被拉了回來,對著她掩袖偷笑。
「你……好啦,我換上就是,你別像爺那樣,老愛玩我。」長離氣呼呼地說。
筆君見計謀得逞,收了笑容,動作輕柔、迅速地為她換上,將她拉到梳妝台前坐下,為她梳好烏亮的發。「小姐的氣質真好,難怪爺喜歡,就算是別的公子爺也會喜歡小姐的。」
她那溫煦、典雅的舉止,清秀、娟麗的瓜子臉,仰首回眸問,又帶些濃濃的書卷氣息,正是時下文人公子爺們最愛的書香美人。
長離順著筆君的目光,也看著銅鏡里的自己。最近不知怎麼了,連她也覺得自己變漂亮、變好看了,不過被筆君這俏麗丫鬟贊美,她還是覺得羞赧了些。
「我這模樣人見了就喜歡,那你和筆秀不就人見人愛,爺怎麼沒想過呢?」
「是啊!我和筆秀也一直很納悶,爺的性子真怪,當我們是沒人要的丫頭,卻把小姐當心里頭那隨時隨地都喊疼的肉,他心里最愛的只有小姐--」
「筆君,你別說了!」長離听筆君是明說暗喻,連忙臉紅耳赤的喝止她。
「離兒?」
「啊!爺來催人了。」筆君听到外面的聲音,不再逗長離,她連忙從櫃子里拿出披風,扶起還紅著臉的人出門。
「筆君,你知不知道,為什麼傅大哥也要一起去?」
「哪有為什麼,當然是因為要與爺一競高低,不過……」筆君瞧著長離,曖昧一笑,「傅爺的家世、人品雖不錯,但他不如爺這般用心與費心,這一仗從一開始,他就注定要輸給爺。」
「筆君,你知道他和爺在爭什麼嗎?」
「當然知道,這事別說府里每一個奴僕知道,就連書畫樓的人都知道。小姐,難道你不知道嗎?」
長離看筆君一臉不信的表情,不好意思開口說不知道。
那天除了他們兩人外,她是現場唯一的當事者。但她這個當事者卻輸給其他耳聞的人。
奇怪,怎麼她對他們那天的事,一點概念都沒有呢?
「離兒,想什麼?」
「想爺和傅大哥的君子之爭,到底在爭什麼寶貝?為什麼他們都一副好認真的樣子。」
「你不知道他們在爭什麼?」
「嗯,那天在書樓,我分神沒注意听,筆……爺!你怎麼站在這兒?」長離回過神,被寒季書嚇一跳。
「我本來就站在這兒,是你自己走到我眼前,你被嚇著能怪我嗎?」他接過筆君手中的披風,細心為她披上。「你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專心。」
听到他的問話,在場的三個人有三種反應。
長離以為她的話他沒听到,遂搖著頭否認,故作一副天下太平的無辜樣;筆君是掩袖竊笑,最後,她怕泄了底的福福身子,先行退下。
最可憐的是傅蔚儒,他一臉有志難伸的怨嘆著。
這幾天,他很努力的對她表情示愛,可是她不但一點感覺也沒有,甚至不明白她是這場爭奪的戰利品。而教他最可恨的是,她還被寒小人時抱時摟,在耍得團團轉之余,她還是相信他的話。
另外每次見到寒小人時,她就自動變成嬌羞溫柔又小鳥依人的任他為所欲為;但在他面前,她又回到知書達理、和氣生疏的大家閨秀。他見她這樣,就不敢對她太過踰越,一直維持著君子風範,怕的是太過唐突佳人,她會一去不回頭,再也不理他了。
不行!他必須有所表現,不能老讓寒小人佔盡她的便宜。
「離兒,我……」
「傅大哥,什麼事?」
他想扶她上馬車,她卻轉身將背偎入寒小人的懷里看他,這太傷他的心了。
他知道這全是寒小人的錯,是寒小人讓她習慣那種照顧和關懷,讓她誤把那種行為看成是一種隨性的照顧,因為寒小人說自己是正人君子。所以,寒小人對她動手、甚至動嘴,在她看來全是因為本性是如此狂浪不羈、約束不得。
尤其當他出現在他們之間時,她更會比較他們兩人的不同。
結果,他雖然彬彬有禮,值得她尊敬、尊重,但當情人若太過有禮,就只有生疏和客套。
反之寒小人對她呵護的摟抱、寵溺的親吻、霸道的佔有,都讓她當他是真誠、自然的行為。她接受他不君子的作風,單純的把他的疼寵、愛惜,看成男性自尊自大的表現。她也習慣他對她種種有失禮教的行為,還不自覺的對他產生依賴。而寒小人的這些行為,其實都是有所意圖的侵略,他正用著不求回報的溫柔假象,一點一滴蠶食她的心。
寒小人用他來作陪襯,知道她若單純的與男性相處,心里會不自覺的設防對方。於是他的出現讓她因為防他,而失去對寒小人的警戒之心,如此一來,她的芳心反而輕易被攻去。
可恨啊!真是可恨!
「寒小人,你這個可恨的渾蛋!你怎麼可以如此奸詐狡猾,居然這樣利用我,什麼君子之爭!」傅蔚儒為突來的洞悉與領悟,大罵正抱著長離上馬車的寒季書。
「傅老頭,你又怎麼了?」寒季書轉回身,朝傅蔚儒冷冷一笑,看來傻子是瞧出端倪了。他拉出一個壞到頂點的奸笑給他,「你這麼大吼大叫的,不怕想要小鳥兒飛得更遠嗎?」他降低聲量,不讓里頭的人听清楚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