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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難忱 第21頁

作者︰文聞

芷兒覷了他一眼,又任性地將頭甩到一邊。「我也不要找他玩。我要和小柳兒玩,不要和他玩。」她說著說著,眼眶又噙著淚瞟他一眼。

鐘冠文看著她執著的小動作,覺得好笑又又氣。從小到大,他可是鐘家的天之驕兒,有誰見了他會說不喜歡?更別說討厭或是不屑了。就只有她,天真的小娃兒,不但眼里沒有將他看成少爺,亦沒有因為他的俊貌而想和他接近。

他在她的眼底,是一個純然的陌生人,比不上她娘、她爹,比不上他爹,比不上馬車夫阿清,甚至比不上鄰居小柳兒一家人;偏偏他就是想和她玩,或許是因為他沒兄弟姐妹,抑或因為她是干娘的女兒,讓他第一眼見著就喜歡她,加上兩人相差了八歲,他把她當成妹子,想疼她、寵她的心情很自然地從心底流泄而出,為什麼她就是不喜歡他呢?

馬車不斷地奔馳著,一路從京城往蘇州的方向前進,趕了近一個半月的路程。在這段日子里,芷兒不再那麼排斥鐘冠文,但也不喜歡親近他,萬不得已必須和他相處時,也坐到一旁遠遠地自個兒玩。

鐘冠文完全服了她的固執,但不放棄想和她一塊玩的心思,趁著馬車停下來讓馬喝水,大伙在樹底下休息時,他坐到她身旁。「芷兒,再過兩天就回到蘇州鐘府了,到時候我跟娘說,就收你當我的妹子,以後我教你讀書、寫字和畫圖,你說好不好?」

「不好。」芷兒想都不想地回答,「娘說你是少爺,你讀書時,芷兒不可以吵你,芷兒要乖乖地陪著夫人刺繡,夫人才會喜歡芷兒。」

「你都還沒見過娘,就想要討娘的歡喜,為什麼我是少爺,我在你眼前了,你卻不想討我歡喜呢?」鐘冠文惱怒而不服氣地問。

芷兒月兌了他一眼,小臉一側,「不知道,我喜歡夫人,不喜歡你。」

「你……我不管,我一定要娘將你給我,以後我到哪兒你就跟到哪兒,我就不信你能討厭我到什麼時候。」鐘冠文也使起性子,她不要,他偏要,看誰的固執能撐到底。

少婦笑看著他們一大一少在斗氣,好笑地搖頭勸說︰「少爺,你別和芷兒生氣,芷兒還小,不懂得什麼尊卑,她的個性就是這麼怕生,現在嘴里說喜歡夫人,怕是真見了夫人,又不知要躲到哪兒了。」

「是啊!壁文,別和小芷兒計較,她還小,你該讓她一些,別老愛逗她哭,你也老大不小了,過完年就十六了,也算是成年人了,還老跟她鬧孩子氣,不怕你干娘關你長不大嗎?」鐘老爺數落著鐘冠文,慈愛地抱起小芷兒,搔著她的胳肢窩,讓她在懷里笑得東倒西歪。

鐘冠文不服氣地應了聲,眼里看著他們和樂的模樣,心里也很想和她這樣玩;偏她就不和他玩,心里暗自下了決定,等一回到鐘府,他一定要跟娘將她要來,讓她天天跟著他,讓她只能找他玩,就不信她還不習慣他。

「老爺,馬匹休息得差不多了,我們是不是早點上路,好早些入蘇州?」芷兒的爹打點好一切,靠過來問道。

「好,我們……進康,你看那塵土飛揚的樣子……」鐘老爺指著不遠處的風沙。

「這……不好了,是搶匪,老爺,你和少爺先走,這里留給進康來應付。」

然而說時遲,那時快,轉眼那片塵土已沉澱下來,十來個強盜停在他們眼前,芷兒被她娘抱在懷里。不一會兒,她被拋離了這個安全的懷抱,再回頭,卻是眼睜睜地看著一場殺戮奪走了她親愛的爹娘……***

「蘇君,你醒來了嗎?」樂靜驤坐在床邊擦著她臉上的淚,幾乎從她昏倒後,她的淚就一直流不停。

她作了什麼夢,他不知道。她不愛哭,他卻很清楚。這一年來,她哭泣的時候不多,一只手伸出來,五根指頭還數不完,但她卻為了鐘冠文昏迷了一整夜,也哭了一整夜,讓他……氣惱他們兩人共有的過去。

「蘇君,醒了就睜開眼來,閉著眼無法讓事情過去的。」他心里有著怒氣,說話的口氣反倒平靜,讓一旁伺候的雅商、雅徵心頭有些驚慌。見主子要她們端水的手勢,匆匆地離去。

蘇君任著過去的記憶在腦海里轉,往事一幕一幕的重演,傷心的淚在臉頰上不止的流,她睜開濕漉漉的眼,靜靜地不發一語,仿佛回到第一次看到樂靜驤時的模樣。

他任她看著,時間不知過了多久,等到雅商她們端了參茶回來,他才接過杯子開口說話︰「喝些參茶,補補氣。」

蘇君坐起身子,接過他手中的杯子,不若以往任他喂。對于她的行為,他的心有著失落,嘴角漾起無奈的笑容。

「我……」蘇君喝完茶,遞回了杯子,開口想說話,卻不知從何說起而停頓了下來。

「你想說什麼,盡避說。」樂靜驤伸手想拭去她臉上的淚痕,見她微微地閃開,側臉嘆口氣的垂下手。

明白她傷了他的心,強忍住哭聲,在抱住他的身體時也大聲喊出,「靜驤哥哥……靜驤哥哥……對不起!

相處這一年來,她第一次喊他,是在見了鐘冠文人要昏倒時;第二次便是現在,兩次都是哭著喊他的名,難道這個名字帶給她的,是哭泣的意義嗎?

「為什麼要對我說抱歉?」他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耐心地擦去她的眼淚。人家說女人是水做成的,可是他不要他的女人為他流淚,也不要她為別人流淚。

「我……」蘇君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她怎能開口告訴他,她是鐘芷,她是鐘冠文未過門的妻子,只要她活著的一天,清醒地明白這個事實,這個身分就無法擺月兌。她開不了口說,也不想說,更不想承認這個事實。

樂靜驤等著她開口,許久的沉默讓他吐了口氣,卻吐不出心中的怨悶。

「不管你想說什麼,我都會听。可是我最想知道的……告訴我,你還是蘇君嗎?」他認真地問。

「我想當蘇君,可——」

他不讓她把話說完,抱住她,低頭堵住她的嘴,將她想說的話全吃進嘴里,直到她在他懷里啜泣,他才放開她。

「我不知道你和他之間到底有什麼擺月兌不了的關系,不過這輩子你是我的蘇君,早在我救你的那一刻起,便是改變不了的事,這是你欠我的情債,我要你償還,不許你欠我。」

「你……何苦這般為難我?」蘇君枕在他的心口上,听著那安穩的躍動,濃烈的愛因他的不退讓難以面對前恩後情的兩人。

抱著她,任她的小手推著自己的胸膛,是推拒也罷,是無奈也無所謂,他不會放開她,更不會讓她回去那人的身邊。

「不為難你,難道要任遺憾跟著我過一輩子嗎?」他笑問著她,苦澀的語意告訴她,回頭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她擺月兌不了以往背負的情,不管她對鐘冠文的感情是報恩是愛戀,她欠他的,她都必須還。

「我……我想你一定不知道,為什麼我會由鐘芷變成紫蘇君吧?」她靠回他溫暖的身體,沉澱自己翻騰的心情,像是喃喃自語的問。

「巧韻約略說了些,宮奎也探得一些,不過有些事情查得並不清楚。你若想說,我也想知道,若不想……我不勉強。」

他知道,鐘冠文對她有很深、很深的感情,這可以從他以為她死了,立下墓碑寫著「愛妻」兩字知道,可以從他刻意保留她的東西知道,可以從他不立正室的行為知道,可以從鐘老夫人不許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她的事知道。他真的可以體會這種深情的感受,不過愛情這種東西就是這樣,它不是商品,退讓不得,除非他愛她愛得不深刻,愛她愛得不痴心,否則焉有退讓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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