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誰?誰讓她有這種感覺?「听說你會彈琴?」
蘇君不知道這里何時擺了一張琴桌和一把琴,更不知道何時被拉到琴桌前。乍見這些擺設,心里一陣驚慌,正想閃開,又被小棋子的話給怔住。
「這琴很討厭喔,你知道嗎?」
「你討厭琴?為什麼?」第一次听到有人同她一樣討厭琴。
「我?不討厭啊,只是我想學,它卻老是發不出好音調,听說你會,你教我好不好?」
她拉著蘇君的手撒嬌。
「我……我不會,他才會。」蘇君指著已埋首下棋的樂靜驤。
「他?哼!」
小棋子不屑地從鼻孔噴氣,「他很吝嗇耶,你知不知道,他每次來我都陪他下一兩盤棋,可是他從來沒有彈琴給我听過,你听仔細,是從來沒有喔!」她貼近蘇君的耳畔,很用力地加強語氣。
「真的嗎?」
蘇君一臉驚詫的表情,從她病後逐漸懂得一些世事,第一個彈琴給她听的人就是他。
初時不願听時,他還強把她綁在床榻上,每天非听一個時辰的琴曲不可。為了不讓她把琴當怪物,府里到處都是琴,剛開始她很害怕,只要見著琴就砸,甚至有些琴她還偷偷拿去池子丟。
她不懂他為什麼一定要她懂琴,到現在還是不懂,不過在他這些日子的強迫下,她似乎不像以前那般見琴就怕,連討厭的感覺也淡了許多。
「當然是真的,我猜……他應該不會彈琴。」
「不是,他會彈,我才不會彈。」蘇君為他辯解。
「是嗎?」小棋子聳聳肩,她要的重點不在這兒。
「琴是這樣彈的嗎?」
蘇君看她玩著琴弦,搖搖頭,「不是,那邊通常不彈,要彈的在這一邊。」
「這邊?怎麼彈?聲音都這麼難听嗎?」
小棋子繼續引導她踫觸琴弦。
蘇君看著小棋子十指胡亂地在琴上舞動,忍不住笑了起來。
「彈琴當然不是把手放在上面胡亂動一動,就能有好听的調子出來,是要依著‘工尺’的位賈,或是說依‘宮商’的譜位,有節奏的彈,琴才能發出優美的曲調。
「要這麼麻煩嗎?我以為……因為我每次去艷卿那兒,看她雙手胡亂在琴弦上揮一揮,就有琴曲可以听了呀!」小棋子又胡亂一揮,「要怎麼彈才能彈出好的琴音呢?你彈給我看吧!」
「我……不會……」
蘇君害怕地說。
「你不會不要緊,至少你比我懂,彈得也一定比我好,試一次給我看好嗎?」小棋子笑著鼓勵蘇君,把彈琴當作游戲的玩意兒,有意無意地胡亂撥著琴弦。「你就它當是我們倆的玩具,胡亂彈給我瞧也好,至少……我等一下可以依你的樣兒,做給齊驢子瞧瞧,兔得他老笑我是不懂琴韻的俗物。」她不斷地說,不停地朝齊澎謙的方向做鬼臉。
「這……」蘇君被她的表情惹出了不少笑聲,也在她重復的鼓吹下,勉強坐下來。「我真的不會,只能胡亂做樣兒給你瞧,你千萬不能當真喔!」她未動琴弦前,忙著解釋。
「這我知道,你不會彈琴,只是做樣給我瞧瞧而已。」
小棋子笑著重復她的話,安撫她定不下來的心。
蘇君深吸一口氣,閉緊了眼才將手擺上琴弦,初踫觸的酥麻感震撼了她的心,琴未彈手已顫抖不止,是怕?是驚?是喜?她分不清心理的感受,熟悉的情緒是那樣駭人,到底她會不會彈,早已飛出她的認知之外。
流暢的指法撫出琴韻的優美,飛揚的音符飄進兩個認真下棋的人耳里。樂靜驤抬頭看向蘇君。
「她很聰明,居然說動她彈琴了。」他繼續下了一只白子。
「是啊!她不但聰明,也很善良,性子活潑天真,又不對人要心機。」齊澎謙數著小棋子的優點,再下一只黑子。「連這幾日救回的人,在她的安撫下,也不再想逃出齊王府,我們才有機會探出你想要的消息。
「謝謝!承讓了。」
樂靜驤下了最後一只白子,贏了這一盤棋。
齊澍謙眼看大勢已去,不想強挽狂瀾。「假如她早先就有你下棋的功力,我要留她到現在恐怕很難。
樂靜驤笑笑,「她不是我,就像我不是你一樣,興趣不同、執著不同、喜好不同,要的人便不同。你為她費心,就如同我為蘇君費神一般。怕只怕她不懂。
「不懂?」齊澎謙收拾好棋子。
「就對她說明白、講清楚,再不先哄她貼心。守得雲開見月明,這道理你該懂得運用。」
樂靜驤笑著對他點頭,果真是物以類聚,連處理情感的方式也有幾分相似。
「今天可以見著你府里的客人嗎?」
「應該可以,平日她很少踏出客圈,但是這兒離那里很近,听到這麼熟悉的琴音,她應該會出來探個究竟。
大棋子說完話,眼楮和樂靜驤一樣,先是看了眼琴桌旁的人,才將視線移到花園的拱門。***是驚多于喜,多久了?她已不曾听過這樣的琴音;自從小姐死後,她以為這輩子再也听不到相同的音律。
循著琴聲,走到離房最近的花園,這是齊王府里最小的花園。巧韻靠在拱門後偷看花園里的人。
兩男兩女,其中一名女扮男裝,正是救她回齊王府的恩人。
在她前面彈琴的人是誰?為什麼她彈琴的方式跟小姐這麼像?
齊澍謙看見了來人,朝樂靜驤點頭不意,樂靜驤眼底閃著笑意,繼續聆听蘇君彈的琴曲。」
齊澍謙懂他不好管閑事的個性,知道他不想插手巧韻姑娘和主子相認的情景,他也不發出聲音,學其他人一樣,專汪地瞧著蘇君。
靜驤是袖手旁觀型的人,他的不管閑事在他們幾人中是出了名的;想不到他二十幾年來第一次出手管閑事,就惹了一身腥回家,這也難怪他這麼不想當好心人,總不能老是遇一個就娶一個,那他一定會被操得快老快死。
她,實在是超乎他的想像,他以為靜驤的眼光很高,以她這種滿街隨處可找著的姿色,能受到靜驤的青睞,著實出人意料之外。個兒中等,胖瘦依著骨架來看,薄弱了點,貌色不美,也不能說丑,說平凡又覺得有個性。
是的,有個性。看她彈琴的認真模樣,有幾分似小棋子,仿佛世間就只有她和眼前的東西存在,所以不自覺顯露最認真的表情,讓人忍不住受她吸引。
而她和小棋子兩人一比,小棋子比她美了不少,但她卻比小棋子有個性,乍看她的容貌,倒不覺得這麼明顯,看得愈仔細,她那隱而不顯的任性愈可以從她的眉宇間瞧出幾分。
「她和你一樣,倔得教人不敢領教。」
「是嗎?」
樂靜驤咧嘴無聲地大笑。
沒錯,不知他的人,都被他的笑臉給蒙騙,深識他的人,都知曉他有一副倔強的性子,一旦堅持的事,十萬匹駿馬也拉不動他,更別說有人可以勸他讓步。因此他的琴藝是名滿天下,听過的倒沒幾人。
蘇君的性子也很倔,這一年來,從她應對的行為、凡事堅持到最後的底限,讓他識透一、二,這兩天又從齊澍謙這里得知她的一些過去,更清楚她的性子,若不是她當初任性的堅持,想用命來搏取解月兌,今日她就不會是他的蘇君,而是鐘冠文的芷兒了。
「拱門那兒的人終于忍不住了。」
「嗯,看她能不能喚起蘇君的記憶。」
「你不怕她想起過去,就不當你的蘇君了嗎?」齊澍謙不信他願意玩這種會輸的游戲。
樂靜驤搖搖頭,「不怕,她這輩子是當定我的蘇君,鐘冠文……他就像今兒個的你一樣,一開始便注定是輸這盤棋的人。」他邪笑地睨了眼齊澍謙,然後胸有成竹的看向蘇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