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大富知道他明褒暗貶,卻也說不出什麼話來,但出門前他可是夸下海口的,絕對從紫音軒這兒買把琴回去,現下買不到……不行,說什麼也要把琴搬回去。
「你……我不管,今天我非要你賣把琴給我不可,你若是不把琴賣給我,明日我就讓你一把琴也賣不出去!」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開口威脅。
少年听到他的話,不但不畏不懼,反而冷冷一笑,收起先前禮貌客套的表情,無謂地睨了他一眼,「賈大爺,你若有本事就去做吧,琴賣不賣我倒無所謂,就怕沒人听賈大爺你的話,反而害我紫音軒這小鋪子變得門庭若市,這才真是害苦了我啊!」他衣袖輕輕一揮,手背在身後,不再理人的邊走邊說︰「賈大爺,你請便吧,不才我還有事,無法奉陪了。巧韻,代我送賈大爺出去吧!」
賈大富沒想到會受到這般藐視,他老羞成怒,漲紅臉憤怒地說︰「不賣就不賣,大爺我就不信我有銀兩還買不到琴。」
他不待巧韻開門,肥壯的右腿一抬,粗魯地往那岌岌可危的木門踹去,可憐的門啊!哪能受他這般摧殘,當然是「砰」的應聲而倒。
就在門倒下的同時,門外傳來了聲響,「哎呀!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幸好我晚來一步,否則這木頭可要賴在我頭上或身上了。」樂靜驤風度翩翩地站在橫躺于地的木門前,似笑非笑地看著如金雞獨立的賈大富。「賈大爺,好久不見了,你……今兒個也來買琴嗎?」
他挑了挑眉看向門板一眼,臉上露出一個看似無害,卻是十足戲謔的笑容。
「你選中的是這把琴嗎?哎呀……真是特別呀!適才我在來的路上听人說,賈大爺今日要買一把一萬兩的名琴,莫非就是這一把?」他那欣羨的語氣令人听了又氣又恨。
「公子,這——」巧韻想解釋,但話才出口便又被人截斷。
樂靜驤不但對她揮揮手,還趁人不注意時,朝她眨了眨眼,但他一直是笑著對賈大富說話,「賈大爺,這把琴真是特別,居然沒有琴弦。」他故意把語氣拉長,語調頓了頓後,轉換個表情走到賈大富面前,「咦,瞧賈大爺的表情,莫非是在下說錯話了?這把特別的琴不是賈大爺你今日買的,那麼說來……你今日算是無功而返——」
「誰說我無功而返?大爺我今日就是特地來買這把……這把……這把無弦琴的。"賈大富被惱得臉紅脖子粗,偏偏不願意在樂靜驤的面前輸掉面子。「來人,把這把琴給我抬回去。」
「老爺……這……」隨他而來的兩個家僕對那破爛的木門搬也不是,不搬也不是。
「到底我是老爺?還是你們是老爺?我說搬就搬,你們還愣在那兒做什麼?」賈大富肥手一揮,擊中一名站在他前方的家僕,另一名見了,立即跑上前將木門抬起來。
「老爺說搬,我們就搬。」
巧韻見眼前這情形出乎她意料之外,居然有人來紫音軒買不到琴,卻連她家的木門也想搬走。
「呃……別搬,賈大爺,這……」她想走上前阻止那兩名家僕。
「這什麼?」賈大富眼尖的擋到她眼前,不待她開口解釋,硬塞一萬兩的銀票到她手里。「買金在這兒,我們是銀貨兩訖,那……那把琴今後算是我的了。」
嚷嚷完也不讓巧韻說話,洋洋得意地甩頭就走。
巧韻拿著銀票瞪著走遠的人,追與不追都難以抉擇,不知所措地低嘆道︰「這……教我怎麼跟公子交代呢?」垂下頭看到銀票,又吁了口氣。
「這還不簡單嗎?你就說,這是賈大爺付給你們門板的修理費用啊!」「啊?!你……」巧韻忽听到有人答話,嚇著地大喊一聲,抬起頭來看向來人,「公子是——」
「來買琴的人。」樂靜驤漾著溫文有禮的笑容回答。
「喔!」她了然的點點頭,「方才嚇著公子了,真是對不住。」巧韻拱手躬身道歉。
「小扮客套了,在下沒有什麼大礙。只是……今日來買琴方便嗎?」樂靜驤若有所指的往房內的另一扇小門瞄了瞄,故作不經意地打量巧韻,心里已有個底。
「公子請在這里坐下等候,小的這就去通知我家公子。」巧韻有禮地招呼樂靜驤,請人坐定後,轉身往後頭走去。
「小扮,請稍等。外頭還有一位姑娘也想買琴。」他比著已站在門前的李艷卿。
巧韻回過頭,看到是上一次來買琴,被公子拒絕的姑娘,好生佩服她的勇氣。因為被公子拒絕過的人不止她一個,但截至目前為上,她是第一個二度上門的人。巧韻朝她比個請進的手勢。「李姑娘,今日還是來買琴嗎?」
李艷卿答話前先看樂靜驤,見他給的暗示是明確的答案。「是的,請小鮑子為奴家傳達。」
巧韻眼尖,瞧見他們兩人眉目傳情的模樣,若有所悟的點點頭,「兩位請稍候。」
樂靜驤和李艷卿主僕在簡陋的廳堂等了會兒,他趁巧韻尚未回來前對李艷卿說。「艷卿,等會兒那小扮回來時,你先來彈,不過你毋需心慌,當是平日你彈琴給我听一般,今兒個……我想听你彈‘小石調’的'春江花月夜’,你就彈這首吧!
「是。」李艷卿听到他點了曲調,習慣地朝他福福身子,才挪步到琴椅前等巧韻拿琴出來。
巧韻去而復返,手中果然已多了一把琴。「公子可知道紫音軒賣琴的規矩?」
「知道。」樂靜驤保持一貫客套的笑容,「你們這兒的規矩是一把琴三千兩,不二價;來買琴的人……挑琴前須先彈琴曲給你家主子听過,然後才可選琴。
「是的。」巧韻看向他炯炯有神的眼楮,肯定的回答。
「不知是公子先彈,抑或是李姑娘先呢?」
「還是讓李姑娘先來。」他的嘴角綻出若有深意的魅笑,「為了不讓李姑娘過于緊張,在下先到外頭等候。
李艷卿驚訝地看著他走出去,她以為他是來陪她壯膽;沒想到真是來玩的。她正想開口請他留下,走過眼前的他給了她一個眼神,讓她到嘴的話又吞回肚子里。
巧韻不明白這兩人之間到底在玩什麼把戲,不過只要是規規矩矩來買琴,隨他們想怎麼玩都無所謂。
她將琴交給李艷卿,等她一切準備就緒,立刻朝里面大喊︰「公子,李姑娘準備好了。」
廳堂里的人沉默無聲地等了一會兒,才听到從里頭緩緩傳來一聲,「請——」樂靜驤听到琴聲響起,從容地從屋後走去,尋了三個空房,終于找到听琴的人。
「哪是什麼老師傅啊?原來只是嘴上無毛的年輕小子。」他無聲地嘀咕了一句,再觀看屋內的擺飾,這該是一間琴室,屋內除了其中一面牆上有五把琴、有一張長桌和椅子外,其余什麼都沒有了。
他看完屋子,並無什麼特別之處,舉步走了三、四步,忽然心血來潮地回頭看了眼屋內人的背影。「既然來了,不妨看看他到底長得什麼模樣,居然不敢出來見人。
他靜靜地觀察听琴人的動作,曲子行到第二段時,他瞧見少年起身離座,從牆上五把琴中選了一把下來,等少年回身時,瞧清少年的容貌,心頭驀然一驚,不相信地眨眨眼,再看一次,才相信自己所見不假。
「哈,原來是個小丫頭,難怪縮頭縮尾的。」
他看她調琴的動作是熟練、輕巧的,心里還滿佩服她;沒想到一個姑娘家年紀輕輕就有一手好琴藝。不過她倒是滿有個性的,從她堅持听琴、訂定價格便能知道她該是有些任性且自負的人,就不知她的琴藝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