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還听說了什麼?」小和被他的笑容迷傻了,「撲通」一聲往陷阱跳。
「我還听說,那兩個名人,一是宮中名東師十三娘,另一個便是名滿汴京城的紅妓李絕卿。不過……我原以為這是別人胡亂傳話;沒想到艷卿真趕著去湊和這種無聊事。」他大笑地走回軟榻。
李絕卿以為他知曉她的心事,不會把話說出來;沒想到他不但不解片情,甚至把它當成無聊的事看,枉費她費了那麼多心思,愈想愈覺得她自作多情,難堪地紅著眼望向別處。
「那人做的琴真有那麼好嗎?」樂靜驤翻身到軟榻上,看她被他逗哭,心里略感歉意,聲音似疑似問地說︰「艷卿,為什麼你們去會買不到琴呢?」
李艷卿羞愧不答,小和倒急著想為主子伸張委屈。
「說起這個就教人生氣,那個老頭子真是目中無人,有眼不識女才子。小姐親自去了還不打緊,他竟叫小姐當場彈首調子給他听,听完了才肯考慮賣不賣琴。哼!在京城里,有誰不知小姐琴技是名冠群芳?沒想到他听完小姐彈琴後,卻說小姐的琴聲太過嬌媚無力,他所制的琴中沒有適合小姐的,然後便要他的僕人把我們給趕出他的破宅子。」雖然已經事隔多日,小和依舊說得忿忿不平。
「那店家……真是老頭子吧?」樂靜驤又坐起身子打趣地問。因為就他所听到的,那制琴師傅的年齡從十七、八歲到七、八十歲都有人傳。原因是到那兒買琴的人,多數是從他的聲音去推測他的年齡,至于那人的廬山真面目,還沒人瞧過。
真是神秘又有趣的人啊!听小和說得這般口沫橫飛,把那店家形容得那麼有個性,讓他忍不住猜想那人的樣子。「小和,那天你們可有真正見到那師傅?」
小和愣了愣,搖去回道︰「沒有,從頭到尾就只有他的僕人招呼我們,那人不曉得躲在哪兒……他肯定是長得見不得人,所以看到小姐長得這麼美,根本不敢出來見人,才躲在後頭對小姐說那些苛刻的話,然後要他的僕人把我們趕出那破鋪子。」
樂靜驤听完小和的話後沒有出聲,小和見他沒回應又繼續說道︰「公子,你可要為小姐討回這口怨氣呀!在這京城里,有誰不知曉小姐專門彈琴給你听的?今兒個那個沒名沒氣的老頭子說那種話,就算沒有辱了小姐的名,也辱了公子的名啊!」
「小和,別這麼說。那位師傅沒這個意思,你這樣說……為難樂公子了。」李艷卿用那幽怨的眸子看了小和一眼,似怨似無奈地轉向樂靜驤,「公子,你千萬別听小和亂說話,是艷卿自個兒不才,琴藝不佳,才會——」
「艷卿,你何時變得這般毫無自信了呢?」樂靜驤擺擺手,隨意輟口酒,心思不曉得轉了幾回,忽然對她笑道︰「艷卿,小和說得也沒錯,你若真彈得不好,我這兩年來又怎會來听你彈曲子?他說你不好,不等于說我耳拙嗎?不過,我認為……對方只听你彈過一首調子,所下的評語說不得準,不如……這樣吧,今日我陪你再上那兒走一趟,說不定他會改變心意,讓你買把琴回來,你意下如何?」
「可是……艷卿自從那日彈完琴後,幾乎無心再彈琴,如今前去更不會彈了,依那師傅賣琴的規矩……就算公子陪艷卿去……去了也是白去。」她說得自信全無。
「喔?他賣琴還有規矩啊?什麼規矩?」樂靜驤愈來愈覺得那人有趣得很。
「就是想去買琴的人一定要知曉他的琴一把三千兩,不二價。另外,想買琴的人必須本人在場,且須當場彈一首調子給他听,之後他會依琴聲選琴給買主,買主可以當場試試琴音,若是合意願意付銀兩,雙方銀貨兩訖,那才可以把琴帶走。」小和搶在主子開口前,主動把細節說得一清二楚。
「規矩這般繁瑣,價金如此昂貴,居然還有這麼多人想買……這可真是稀奇。也好,今日我正閑著無事,不如去會會那個人,看他听過我的琴藝後,會挑什麼樣的琴賣給我。」樂靜驤好奇地說道,隨即起身往外走。
李艷卿與小和對看一眼,雙雙又望向他走出去的背影,心想他分明是去鬧著玩的,哪是真想為她買琴呢?不過,他人已經走了出去,不跟去,又怕失了這次機會,還是跟去瞧瞧吧,就算買不到琴,至少听听他的琴曲也好。
听人說,他的琴藝已是神乎其技,連宮中名樂師十三娘也比不上;但除了他的三個拜把兄弟、皇上和樂貴妃等人曾在他偶爾興致來時,听過他的琴聲外,至今尚無人听過,今日……他真的會為那個有怪癖的老師傅破例嗎?
她又與小和對個眼,發現兩人的心思一模一樣,心里頭暗想道︰踫踫運氣也好!***
「大爺,我家主子已經說過了,我們這兒的琴一把只賣三千兩,你想要一萬兩的琴,我們這兒沒有,請大爺到別處去買吧!」
「哼,大爺我有的是銀兩,想買好一點的琴不行嗎?你去叫你的主子出來見大爺我,就說今天我非要從你們這兒把琴搬回去不可。」
巧韻真是被眼前這個上財主氣到無話可說,她暗自在心里數到三才又開口,「我家主子正忙著制琴,待會兒有買主要來拿琴,此時不克前來招呼你。至于大爺你想買的琴,敝店鋪子小、師傅的手藝也拙,做不出你要的名琴,請大爺你多多包涵,還請到別處去買吧!」
「奴才,你這些話我早听膩了。」賈大富粗壯的大手正要把巧韻推開,打算闖到後頭去找那個人人都見不著的制琴師傅。
「住手!」
賈大富的手停在半空中,雙眼暴怒地看向來人,是誰敢向天借膽,大聲喝止他想做的事?
只見一襲簡陋的青衫掛在一名身形單薄的少年身上,面貌雖然不俊,但也不難看,然而他臉上帶著病氣,個頭不高又瘦削,整個人既寒酸又病弱,看起來只要一根手指就可以推倒的人,居然敢不自量力的來管閑事——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你是什麼人?」賈大富邊說邊伸手要抓少年的衣襟。
少年等著他的手伸到眼前了,才身形一晃地站到巧韻面前。
「公子,你怎麼出來了?」巧韻有些擔心的問。這兩天天氣轉冷,她的主子又染上風寒,身子尚未康復就出來吹風,萬一病情加重了,怎麼辦?
少年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微微點頭示意;眼神便轉回到賈大富身上,冷冽的眸子看得他倒退數步。「不才正是這鋪子的主人,賈大爺想買的琴,敝鋪的制琴師傅做不出來。但敝鋪做生意一向請求公道,這一分銀兩一分貨品,商品沒那個價就不會向顧主胡亂哄抬價格,講的便是‘誠信’的原則,相信這點小道理,賈大爺你是明理人,一定能明白在下經營的立場。」
賈大富適才想說的話全被他的一番道理給堵住了,只好勉強地附和,「我當然能明——」
「既然賈大爺能明白,也一定了解我這兒不是這一、兩日才賣琴,師傅制的琴也不是只賣給一、兩個人,訂出的規矩更不是今天才說;相信賈大爺要來之前,一定已經听說過我這兒賣琴的規矩。制琴師傅說︰沒讓他听過買主的琴技,他就不賣琴。我賣他的琴一天,便守著他的規矩一天,今兒個就算是皇戚貴族來我這兒買琴,規矩還是得照著來,賈大爺,你是個講道理的人,請你多多包涵,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