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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涼喜宴 第2頁

作者︰文聞

「憑你溫天丞?我呸!你以為你是誰?一個T大法律系的高材生嗎?你可別忘了,那可是你媽賣了祖產勉強供你讀的,而且那些錢還不夠,所以你才來我這兒當娉娉的家庭教師;沒想到書不曉得教得如何,倒想拐我女兒,我告訴你,門都沒有,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嗎?想撿便宜,想娶個富家女,好少努力二、三十年,享受現成的?別打如意算盤了,我梁仁杰可把你看透了,你別妄想!」

「梁先生——」

「不用叫了,我告訴你,你的工作到今天為止,從今以後別想踏入我梁家一步。你若敢來誘拐我的女兒,我就叫人打斷你的狗腿。還有,就算在梁家外,我也不許你找娉娉,否則也別怪我不客氣。」

「梁先生,你——」

「我什麼,拿去!」梁仁杰從抽屜拿出一包厚厚的錢,往溫天丞的臉丟去。「這是我給你的走路費,希望你以後別再來糾纏娉娉,她是天生的千金小姐,不是你這種無名小卒可以隨便模、隨便踫的。拿著錢,滾——」

溫天丞憤怒到了極點,他從小就是一個自負且傲氣的人,長這麼大還不曾如此被人羞辱過。他握緊了拳頭,硬生生地忍下這口氣,臉色轉成青白,不屑于丟在地上的錢,忿忿地轉身離去,但在離去之前,還是听到那不絕于耳的羞辱——

「癩蝦蟆也想吃天鵝肉,也不照照自己長得什麼模樣,哼!」頓了一下,梁仁杰又氣憤地開罵,「癩痢狽就是癩痢狽,也想和人家學風流,一點也不曉得先秤秤自己的斤兩,我呸!」

對于這一幕,爸爸和溫天丞都不知道,我透過游戲間的窗戶,不僅將他們的行為看得一清二楚,也將對話听得明明白白。

那年,我十二歲,六月剛從國小畢業。姊姊十九歲,也從高中畢業,正打算參加大學聯招。因為她的數理很差,一年前,爸爸為她請了一個T大法律系的高材生,來當她的私人家庭教師,也就是剛才被批評得一文不值、罵得狗血淋頭的溫天丞。

我想,我的爸爸是標準的富家子弟,他一向眼高于頂,只由門縫里看人,所以常常把人看扁了,殊不知「長江後浪推前浪,歷代豪杰新人出」的道理。誰敢保證一、二十年後,情形還是會如此呢?

不過,這事暫且不談。溫天丞在被爸爸如此羞辱之後,卻在第五天的夜晚又來到我家,他送我那美麗、大方卻喝得醉醺醺的姊姊回來。

那天,爸爸、大媽和大哥不在家,所以只好由二哥把姊姊抱進來,我則安靜地站在游戲間的窗口看,而原本平靜的夜晚卻在姊姊酒醉的囈語下,完全毀了。

娉娉說︰「小扮,他非禮我!」

就這樣,本來是英雄的人,卻被當成卑鄙的狗熊。二哥叫家里的三名保鏢狠狠地將他修理一頓,讓他猶如一只慘遭卡車輾過的野狗,被人丟在路旁苟延殘喘。

他們以為這事不會有人知道,卻再次忽略了一旁安靜的我。

我知道——我多管閑事了,但在當時如果真的沒人救他的話,就算不死,恐怕也要內傷好幾年。至于這個仇恨,也一定會沒完沒了。于是我當個小雞婆,叫了我的貼身翻譯兼保母,和我一起下去救人。

當然,在這種情況下,他的不領情,我了然于心,而我也不曾想過要他領情和感謝。我對保母做個簡單的指示,她會意地將他偷偷扶進我的房間,而由于我是小孩,她是個初嫁人婦的太太,所以為了避嫌,他全身的傷勢只好委由他所恨的梁家人動手為他治療。

「哼!別假好心了,我不會領情的。我告訴你,終有一天,我一定會加倍討回來。」溫天丞怒極地威嚇道。「你以為你故意裝啞巴,故意裝可憐,我就會放了梁家嗎?不可能,我這輩……哎喲,你故意的!」

「啪」一聲,溫天丞將全身的怒氣發泄在我臉上。

我知道,他不是故意打我的。以一個成年男子來說,把怒氣發泄在一個十二歲小女生身上,他是有罪的。但因為這件事由我的親人而起,所以我把「算了!」兩字送給他,當是我給他的賠罪禮。

在他充滿懊悔的表情里,我知道他是一個正人君子。所以我不計較、也不害怕地走近他,繼續為他擦藥,直到傷口清理、包扎完為止。從頭到尾,我沒開口說一句話,他也沒再開口,然後我安安靜靜的開了門,表示請他回家。

他識相的離開,趁梁家人沒有發現之前。在他走出我的房間後,我回到書桌前寫了一張紙條,當他走到我的窗口下時,我將字條摺成V字型丟給他,他看到了字條,也彎身將它撿走了。不過,當時我不知道他到底看了沒有。

因為後來的十二年里,我們溫梁兩家彼此河水不犯井水,他走他的陽關道,我們過我們的獨木橋。

***

如果,你撿起這張紙條!請你把它打開……

這是一張摺成V安型紙條上的字,里面的內容是——

對不起,請原諒這一群自視甚高的梁家人,

驕傲蒙蔽了他們的眼楮,讓他們看不到……

你是一位真心的好人!

梁婷婷上

這是我十二歲時寫給他的字條,也是我們在十二年後重逢時,他一眼就能認出我的憑藉。

「真心的好人!」

哼!溫天丞略帶不屑地翻動這張跟了他十二年的紙條,不知道當初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去撿這張字條。他知道我是故意丟下去給他的,可能是希望他不要報復梁家的人,當時他心里也明明不想撿,手卻這麼自然的撿起來,而且一撿就保留到現在,這到底是什麼心情?他真的一點也不明白。

或許他是愧疚于那一巴掌,也或許——

總之,當時的心情不可能是喜歡我的。因為他大我十歲,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小伙子,怎麼可能會喜歡上一個十二歲的黃毛丫頭,何況這個小丫頭還是一個有自閉癥傾向的小孩。

溫天丞眼光不自覺地瞄向他辦公室對面的小女生。

她——柯筱昭,是他唯一妹妹的女兒。十二年前,他遭到梁家的羞辱回家後,痛下決心要當一個成功的富豪,所以他向好友孔文笙的家人借了一筆錢,以他優越的數學頭腦,投入股票市場,浮啊沉沉了兩年,他將在股票買賣中得到的錢,全數轉往美國發展。

這一去就是八年,而他的妹妹就在這之中結婚、生女,並和他的母親在同一年去世。當時他回國處理喪事時,曾和她有過短暫的相處,但並沒有太注意她。

兩年前,他回到台灣有兩個目的,一是事業的合伙人不斷催他回來整頓公司目前的營業方針。二是回來領養妹妹的女兒。

他不知道他們柯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總之,他的妹妹死後不久,他的妹婿也不明不白的被地下錢莊的人砍死,留下他的外甥女,卻沒有一個親戚願意照顧她,她的祖父母老了又沒錢,所以輾轉托人聯絡他,希望他回國領養這個外甥女。

面對這種情形,他感到有點麻煩,因為他單身沒有照顧孩子的經驗,所以雖然願意領善,卻不知該如何照顧她,尤其是一個得了自閉癥的孩子。他真的沒有後悔領養她,但這兩年來,他卻煩透了。

第一次接觸筱昭時,她的沉默、安靜、怕生,讓他想起了另一個人,也就是我梁婷婷,不過筱昭比他當時認識我時還小,個性上也比較羞怯,再加上曾有被虐待的經驗,極度畏懼任何陌生的人、事、物和環境,而我對于這些的表現是沉默、不喜歡,且有點神秘的冷眼旁觀,兩者之間是不相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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